“你看那些丫頭們都怎么樣？”
    發(fā)問是佟妃，坐她對面兒是淑嘉。兩人承乾宮里喝茶說話，一張榻，兩人對坐。
    此時已是四月初，宮女初選已經(jīng)過了，通常情況下，宮女要先由內(nèi)務府挑一回經(jīng)過先期培訓才能供主子們挑選。淑嘉這樣內(nèi)務府初選人時候就留意宮中主子，還真是比較少見。
    “倒有幾個合意，究竟如何，還要看看。”
    佟妃對淑嘉仔細頗有點兒不以為然：“就是你現(xiàn)看上了誰，也要等內(nèi)務府把人調-教好了再看一回。也有頭一回看著不壞，次后卻沒有靈性了。”
    淑嘉道：“就是要看開頭跟后來有什么不同，才好看得清楚些。”
    佟妃道：“有句話我可得先說前頭，就是你現(xiàn)看中了誰，后來又看中了她，可不定一準兒能弄到手。”
    淑嘉笑道：“我省得。”
    佟妃好奇：“你們那里是要再撥幾個人過去，卻何至于你親力親為？難不成——你是預備著把東宮院子給填滿了？”
    “東宮院子本就是滿，”淑嘉一一給佟妃點了，“他們兄弟五個了，也沒有叫他們兩個人擠一起道理不是？家里還有汗阿瑪賜下來兩個人。妃母是知道我們那里，又有小佛堂，還有處留客地方。我們還年輕，往后總要再添幾個孩子……”
    佟妃似笑非笑地睨她，湊過頭來：“這就填滿了？你這小心思。”
    淑嘉亦笑：“我能有什么心思呀，唉呀，妃母，你這是話是有話呢。可有什么消息，說來聽聽？”
    佟妃瞟了淑嘉一眼，伸手淑嘉腮上擰了一把：“說出來好叫你得意？”
    淑嘉一挑眉：“是好消息？那我可要聽了。”難道？
    “萬歲爺這回呀，大概齊就是想給兩個人，”佟妃比出兩根指頭，“指幾個人，”收回中指，“一個是八阿哥，”又豎出了中指，“另一個就是叫圈那一位了。放心，沒有你們家太子爺。”說著又掩口而笑。
    淑嘉如釋重負，笑得格外輕松：“妃母消息可準？”
    佟妃：“你不信？”
    “我是寧愿您說都是真呢。”
    佟妃也不繼續(xù)賣關子了：“你道哪回大挑都得給每位爺添人么？阿哥們還小時候，都是先指了一兩個側室，再指嫡妻。等到長成了，哪有長輩時時盯著小輩房里事兒呢？他們身邊兒丫頭還能少了么？看中了收用，再不會委屈自己，并不用旁人操心。每三年，才有那百多秀女能剩到后——你是不知道如今黃帶子、紅帶子有多少人罷？秀女多還是要供他們。”
    “我怎么記得當初汗阿瑪確給那一位指過側室，”手指劃了個圈兒代表胤禔，“還有八阿哥，上回也添了，這回還要添。旁記不大清，大約還是有？”
    “你一向是個明白，怎么這個上頭倒糊涂起來了？”佟妃嘴上如此說，還是熱心解釋了一下，“那一位那會兒，他前頭福晉一連生了四個丫頭，一個兒子也沒有，庶子并沒有生出來，你說萬歲爺能不著急么？八阿哥也是，這都幾年了？他連個閨女都沒有！比那一位那會兒還不如呢，”你生了一堆兒子你怕什么？“房里人多了，對身子也不好。你看三阿哥、九阿哥那里，他們額娘倒是曾為他們又求了側室，可也只有一回而已。”
    現(xiàn)成年皇子們，小幾個還算婚，媳婦面子還是要給一點。年長一些，各有后院，結婚數(shù)載，老婆孩子一大堆，大多數(shù)人是不用人關懷這方面需求。
    淑嘉受教地點點頭：“還是妃母看得明白。”
    “你是關心則亂，”佟妃表示理解，“你呀，不用管旁，看好太子爺不就行了？只要太子爺心里有你，就添了人又如何？再說，你還有兒子不是？”想保地位多生娃，不想添小老婆要多生娃！
    淑嘉也不與她辯駁，默默聽著。
    佟妃打開了話匣子說得也就多了一點兒：“女人還得靠兒子，前陣兒十九阿哥沒了，高貴人哭得像個淚人兒。我總羨慕有孩子人，一看她這陣仗，又有些發(fā)怵。再看鐘粹宮那一位如今樣子，又想著若是前世冤孽，不要也罷了。她這些日子，可受兒子牽連，精神也不大夠了。萬歲爺這才把給他們相看兩個好生養(yǎng)姑娘事兒交給我。”
    佟妃本是不欲東宮人面前提到大阿哥，無奈康熙把這任務交給了她，她需要跟太子妃解釋一下：我不是關心大阿哥啊，這是皇帝讓我辦，我是奉旨。
    “妃母受累了。”
    “說起來八阿哥還有親生額娘呢，可是萬歲爺偏就點了我，我也犯愁！你說這要是選這個還是子息艱難可如何是好？又有那一位現(xiàn)被圈著，點了哪家姑娘進去，都是陪圈，實有些下不去手。”前一句是隨口一說，后一句就是心中所想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還是對自己沒威脅女人。
    “就是妃母選出來了人，也要報汗阿瑪下旨。”淑嘉只好用‘這事兒算不到你頭上’來安慰佟妃。
    佟妃呷了口茶，咬牙道：“我已回了萬歲爺，送進去就選包衣女子。”萬一有消息說是佟貴妃選你們?nèi)プ危@也是把仇恨值降到低了。要相看人，就必須與被相看有所接觸，難保沒有機靈能夠覺出味兒來。
    淑嘉心道，怪不得您這一回跟我一道看宮女，還看得很仔細：“妃母想得仔細。”要她說，胤禔已經(jīng)被圈了，不管指了誰，都是坑人！
    佟妃已經(jīng)把消息透出便不欲多談這個氣悶話題了：“說起來，這一回三格格是必有造化了。昨兒皇太后還說了，過兩天還要叫她去說話。”
    淑嘉道：“真要是造化到了她頭上，且還有得磨呢！怕也得接著調-教才好。”
    “你也是令堂教出來，也沒有個先嫁入皇家人來教導，一入宮就做了太子妃，日子不是也過得很好？”
    淑嘉搖頭道：“只一樣就夠她受了。”
    “哪一樣？”
    “裕王先已有福晉，伉儷情深——這倒也罷了，昔人已去。先福晉卻留下了幾個小阿哥，我還怕她與兒子們處不好。”
    佟妃歪頭打量了淑嘉一下：“你今兒這是怎么了？總說些沒根話，不是我說，這宮里宮外爺外，有幾個不是……咳咳，”摸摸鼻子，“娶妻前就有了孩子？還不是一樣過？”
    “弘暘、弘晰，皆是側室所出，我不管怎么管教他們，那都是規(guī)矩。裕王先福晉留下阿哥們可不一樣，那是元配之子，她要如何做？”
    佟妃道：“我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你都已經(jīng)想到了，還會不告訴她？”
    “妃母又來打趣我了。”
    “噯呀，這些日子看了那么些小姑娘，我也覺得年輕了呢。”
    不得不說，佟妃心態(tài)可真是好！同樣是大挑，有可能再多個人來分丈夫，佟妃就比淑嘉要淡定得多了，還能拿秀女們來說笑。要知道皇子們是不一定添，皇帝就是……一定會添。
    怎么她這樣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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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疑惑挺深，然而乾清宮與毓慶宮之間些許不父子二人互相體諒中消彌之后，后宮里卻真因一群年輕女孩兒到來熱鬧了起來。
    這一次大挑，大概是康熙朝有史以來平和一次了。說它平和，并不是說秀女們“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了，而是指后宮主位們非常淡定。
    皇帝過了五十歲了，近兩次大挑也都是意思意思地挑一、兩個人，收了之后也就那樣了，人們想晉位也沒那么容易，諸妃嬪眼中實稱不得什么有力競爭對手。諸妃也看透了，老爺子哪怕寵誰，也不會為誰破格了——破格名額他年輕時候都用完了。王嬪生了三個兒子了，正式職稱還只是個貴人而已。
    而說話有份量妃嬪們，又沒有兒子到了需要大挑時候，還有什么好關心呢？不但沒有兒子到了大挑年紀，連到了大挑前給側室年紀都沒有！操什么閑心吶！
    再者，康熙朝規(guī)定里，親王也只能有兩個側福晉，郡王以下則少。入大挑秀女都是正經(jīng)八旗非包衣可比，弄得多了要再都生了兒子，這側福晉倒是給誰不給誰呢？這不是給家里添亂么？她們寧愿兒子家里婢妾多兩個，也不想弄些旗鼓相當亂斗。
    良嬪是有些急，但是身份地位關系少有發(fā)言權，原可央惠妃，可惠妃還沒緩過勁兒來。幸有佟妃跟她透了信兒，問她喜歡什么樣兒。良嬪只有一個條件：“但憑貴妃作主，只要宜生養(yǎng)就好。”
    所以今年不高興還要數(shù)八福晉，她滿肚子苦水是有地方倒，但是缺乏支持者。她又不肯教人小瞧了去，還要一直撐著皇子福晉范兒，目光冷漠地秀女身上掃射。
    秀女們心道，這宮里主子是人人和氣，反是這宮外八福晉，這眼神兒怎么這么磣人呢？
    八福晉瞪人也是有選擇地瞪，有些出身不錯秀女她是見過，倒也談笑晏晏。比如淑怡，那是明顯不可能給八阿哥做小，她也不用這樣明著得罪人。身份差些秀女就很倒霉地被八福晉當成了可能侵犯領地人，倍受壓力。
    妃子們很閑，樂得意態(tài)悠然地看秀女們表演。再老辣姑娘，這一群人精兒面前也顯得稚嫩，不能說一眼看穿所有人吧，也能把絕大部分姑娘心態(tài)給摸準了。再加上一個攪局八福晉，這場戲真是有滋有味啊有滋有味。
    淑嘉心中掛念著淑怡，看戲心情就沒那么濃。不是同母也是同父，心底自然而生感情也許沒有對淑惠那么深厚，卻也不能放任不管。她自得知自己地盤還是安全時候，就把多精力放到了淑怡身上。
    至少寧壽宮大多數(shù)召見，淑嘉都會過來為妹妹掠陣。佟妃有心與太子妃交好，也不點破，皇太后本人也樂得拉上太子妃一起玩耍，淑怡宮中日子還是過得很舒服。
    有太子妃，想爭取成為后宮秀女都不會覺得淑怡是個對手：差著輩份兒呢。剩下目標過于分散，誰都不知道敵手是誰，相互間也客氣了不少。
    淑嘉出現(xiàn)時間多，倒是說話卻不多，為了不做得太明顯，也是因為淑怡做得不太差。不少人已經(jīng)知道淑怡已經(jīng)是內(nèi)定裕王福晉了，面兒上卻不能做得過于明顯，她名義上還是秀女，歸宿未定。淑嘉也不能這個時候把她叫到東宮喝茶，秀女怎么可以踏進皇子地方呢？
    這天又是皇太后叫了淑怡等幾個秀女到寧壽宮里來吃飯，淑嘉亦奉召。寧壽宮門口，姐妹倆見面了。淑怡與其余幾個秀女一樣，福身為禮，淑嘉答禮。凝神一看，這幾個秀女都是一副，呃，標準像。
    “皇太后祖母今兒又是好心情，叫了這些人來，不知道是不是又嘗著好吃點心叫廚房里學著做了。”淑嘉招呼著大家一起進，眾人不敢越過太子妃，都侍立一邊，等淑嘉先走。
    淑怡秀女里站得靠淑嘉，淑嘉見她面上略顯親近之意，又不矜夸，表現(xiàn)得恰到好處。心說，倒是個拎得清。入了寧壽宮，皇太后果然是著人做了點心，招呼大家來嘗。
    這種考驗人方法是宮里常用，淑嘉一點也不陌生。能走到吃飯這一步，就表示你前程已經(jīng)有七分把握了。不是所有秀女都知道這一點，淑怡卻是知道——有個打入內(nèi)部姐姐就是好。
    淑嘉擔心就是淑怡因占有熟悉地形優(yōu)勢，又有透出來前程有保障底而生驕狂之心。今日見她只是默默地品著糕點，吃完了拭唇、漱口、喝茶。聽皇太后問：“怎么樣？合不合口？”時候，輕笑：“味道很好。”
    皇太后道：“是你姐姐孝敬過我一碟子糕點，我嘗著味兒好，叫他們學著做。你吃著順口，必是為著這是你家風味。”
    淑怡道：“這樣糕點先前確是沒吃過，只是味道輕重真與家里極像。”
    “我就說嘛！”
    淑怡一笑低頭，不再多說話。淑嘉開始相信，淑怡嫁進裕王府雖然環(huán)境是惡劣了點兒，她倒也不是應付不了。淑嘉幫妹妹把皇太后注意力引開：“老祖宗好算計，知道她吃這糕點必然合口就先問她，您怎么不問問這些姑娘們呢？”
    皇太后被歪樓：“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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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嘉從寧壽宮回來，胤礽已經(jīng)到了東宮了。
    淑嘉一邊換衣服一邊問：“你今兒怎么回來得這樣早？”
    胤礽無奈地道：“汗阿瑪說我辛苦，叫我多歇歇。”
    自從兩宮釋懷，確切地說是康熙不鬧別扭了之后，他子控情懷再現(xiàn)江湖，并且有愈演愈列趨勢。石琳死了，石文英要丁憂，他原是正白旗漢軍都統(tǒng)，這是石家又一個重量級職位。康熙又把它留給了石家，鑒于富達禮年紀尚輕，康熙讓石文炳再擔此職。又賜東宮許多東西。
    可憐被年期老男人折磨得已經(jīng)輕微精神衰弱皇太子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一松懈了就被康熙抓住把柄狠訓一頓，不但不敢休息，還要加敬業(yè)。初夏天已經(jīng)有些熱了，皇太子衣冠齊整，乾清宮里汗流浹背。
    康熙不干了：“我這里存了冰，屋里并不很熱，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莫不是病了？”
    胤礽分辯說他這純是因為從毓慶宮走到乾清宮，運動出汗，康熙還是不放心，硬是叫人把胤礽給架了回來。還指示：“叫孫之鼎選個好御醫(yī)來看看。”
    淑嘉也是無語，老爺子對人這樣大寒大暑，不把人折騰病了才怪。
    胤礽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單一件長衫，也沒系腰帶，手里捏著把扇子：“說起來你成日不是看秀女就是看宮女，今年人就這樣叫你喜歡？”
    淑嘉嘆道：“我就是個操心命！這人吶，只要你想操心，就有操不完心！三丫頭今兒又叫皇太后祖母叫去了，你說，我能不去么？”
    胤礽把自己往搖椅里一扔，搖椅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你能護她到幾時？”
    “護得一時算一時，總不能現(xiàn)就撒手不是？”
    “就為了這個倒難著你了？”
    淑嘉換了件家常衣服，把花盆底也換了下來，走過去蹲搖椅邊，趴扶手上，跟著搖椅搖晃著。搖椅停住了，胤礽坐起來看著她：“不是已經(jīng)有了信兒了么？難道有變故？”
    “這倒不是，皇太后祖母也喜歡她。”
    “那你愁什么？”
    “就是想起了弘暘，正與這班秀女同齡。若他活著，今年倒是能預備拴婚了，那才又是一樁喜事呢。”
    弘暘是康熙長孫，真活到今天該有十四歲了，側室也指得，正室也能相看了。如果他還活著，淑嘉未滿三十時候就要當人婆婆了，這種感覺委實太微妙。她一向覺得自己還算年輕，有這件事情一比，方有些心虛了起來。
    胤礽默，許久，方道：“弘晰也長大了，你想想他事兒，心里也會活些。”
    “是呢，下一回大挑弘晰也到年紀了，那時候我才要看好了呢！”淑嘉像是被振奮了，“今年多挑兩個宮女，預備著他娶親時候好使。”
    當美女變成老太婆時候，帥哥也是糟老頭了！胤礽，你認命吧！咱們都是要做祖父祖母人了！淑嘉心里發(fā)狠，然后想大叫：老子真tmd不老啊～～～
    “不過啊，我不想他那么早娶妻，對身子不好。”淑嘉認真地說。
    “先放側室就是了。”胤礽提供了當時普遍做法。
    淑嘉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有好姑娘先給他留著，并不急著辦喜事兒，甭管正室側室，”淑嘉蹲得腳麻，慢慢站起身，不客氣地拿胤礽當人肉墊子坐，“我看了咱們周圍，凡是父母年紀小，頭生子多半保不住，想是父母年幼氣血未足之故。”
    皇太子再次被晃點，從秀女被歪樓到了兒子，伸手抱著老婆：“我想想我想想……”一面重復著三字真言一面認真回想，還真是，至少皇室這里是存著這個普遍現(xiàn)象。
    康熙就不用說了，前期各種死兒子。名為“福全”那一位伯王，兒女福份也不夠多，一口氣夭折了長子長女次子次女與三女、四女之后，第七個孩子才活了下來，這就是保泰。
    老三長子、老四長女、包括胤礽自己長子弘暘都夭折了，唯一例外是那個討人厭胤禔，伊爾根覺羅氏兒女倒是全部存活了。
    隨著大家年齡增長，后來生下來孩子成活率有了明顯提高。
    胤礽被說服了大半：“到時候我再與汗阿瑪商議商議。”
    淑嘉笑道：“汗阿瑪許也是這樣想呢？你倒是想想公主們下嫁年紀，一個是有緣故耽誤了，兩個也是有緣故耽誤了么？”
    胤礽認真地答應了：“是這個理兒。”
    秀女不用擔心，宮女就要操點兒心了，秀女們還沒確定前程放回家之前，宮女們已經(jīng)內(nèi)務府崗前培訓班里結業(yè)了。佟妃領了任務，打發(fā)人來邀淑嘉一道去挑選宮女。
    兩人先承乾宮里碰了頭，佟妃道：“寧壽宮那里也缺人手，咱們還要到寧壽宮里稟過皇太后，才好下手挑人。”
    淑嘉道：“這是自然，不過，妃母擇人是名正言順，我這里，要不是與諸位妃母說一聲？先前只是看一看初選也就罷了，這回是她們前頭把人帶走，不說怕不大好罷？”
    佟妃想了一想道：“挨個兒地跑也太麻煩了，不如等會兒到了寧壽宮，趁勢把你也要挑人事兒說一聲。我跟你說，她們宮里人我都有數(shù)兒，都還不到出宮年紀呢，也無人晉位，用不著添人。略提一句圓了面子就是了。”
    兩人商議已畢，一同到了寧壽宮。
    皇太后原是想著與太子妃一起玩挑人游戲，手上卻有一件大事要辦：康熙心里是敬重這位嫡母，家族里事情至少要讓皇太后當個立憲制下君主，全程都知道一點，是以把主要任務給了佟妃，還與皇太后說了一聲。
    皇太后對八阿哥印象是不好也不壞，但畢竟是自己孫子，結婚許多年還無后，皇太后也為他著急。接了任務，皇太后不停地選看秀女，宮女事情反而被她拋到了腦后。如果不是佟妃和淑嘉過來說了一聲，這事兒可能就被她封記憶角落里，直到寧壽宮里添了面孔才能刺激得她回想一下。
    皇太后比較單純，一次辦兩件事情吃力了，直接把比較不重要事情放手給了佟妃：“你去幫我挑罷，太子妃也幫著看一看，你那里不是也缺人？好好挑一挑，”忍不住又說了佟妃一句，“那一件事你也上上心。”她也不太子妃面前提某巫術愛好者名字了。
    佟妃與淑嘉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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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務府培訓宮女方面是非常靠譜，一排一排小蘿莉挨個兒站好，皆穿著做制服、打著大辮子，素面朝天，無甚首飾。小選是一年一回，一茬一茬地篩人，漏網(wǎng)之魚少之又少，參選者年齡非常接近。
    說到入宮，清代宮女生活還不算頂苦，每月有月錢拿、有肉吃、按季添衣服。單從物質方面看，比某些只靠政府補助過日子旗人過得還強些。有些經(jīng)濟不太寬裕人家，倒寧愿女兒入宮，也是養(yǎng)活了她們自己減輕了家中負擔，還能補貼一下家里。出了宮，如果命好，主子多少有賞，一份略薄些嫁妝也有了，又是宮里出來，聘個繼室也有可能，或者被權貴人家請去做供奉，也是老有所依了。
    所以進宮小蘿莉們也不是所有人都很愁苦。入宮這種事，反對是無效，不如認命搏出一片天地來。不能叫男主子看上抬了身份，也能叫女主子喜歡做個幫手。
    太監(jiān)對著名冊，一一唱名，叫一個就出來一個，走幾步到兩位主子面前，然后行禮，自報一回姓名。佟妃是真挨個兒叫過來看，從臉、到身材、到舉止。不但看人，還認真看了每個人綠頭簽。小選綠頭簽與大挑綠頭簽形象上很像，簽子上云頭染綠，白色主體上寫著某旗某某人之女誰誰誰。
    根據(jù)這個，就能判斷是不是軟杮子，可不可以扔去做牢了。
    淑嘉正好跟著佟妃看這綠簽子，她是要挑未來可用之心腹，當然要了解底細。留意了幾個正白旗下，還留意她們年齡，差不多年歲里面要選小，這樣容易同化。
    太監(jiān)們很不明白，往年都是缺了人地方打發(fā)太監(jiān)過來要人，今年怎么來了一個貴妃一個太子妃？把他們嚇個夠嗆。東宮是說添了人口，需要伺候人，承乾宮沒這消息吧？
    這期宮女需要量不是特別大，除了佟妃得令要給胤禔挑兩個送去之外，東宮有六到八個要求，此外就是寧壽宮，也有要替換下來宮女。再有就是兆祥所等處有空缺，也要補人。這些地方缺人，有是被放出，也有就是因病出宮或是干脆死了。
    佟妃給寧壽宮挑宮女，要老實，給胤禔挑侍妾就要挑靈巧一點。她對康熙心思揣摩得很到位，給皇太后選人要可靠，因為皇太后本向就很天然呆，容易被糊弄，切不可放個搬弄是非過去。而胤禔，康熙大概是想讓他有點事干，能生多少孩子倒其次了。
    太監(jiān)很郁悶，以往他是不用唱名，各處缺了人，主事太監(jiān)過來挑挑揀揀，直接領人走。現(xiàn)倒好，他得挨個兒報名，白挨一樁辛苦。
    佟妃看人，淑嘉也看人，遇到正白旗就留心一點，把年紀小暗記下來，再相互比較。等太監(jiān)把名單一一念完，所有宮女也看了一個遍。佟妃又與淑嘉商量：“你看哪一個好？”
    淑嘉笑道：“皇太后祖母與汗阿瑪點妃母作主，我何敢先？”
    “就是叫你說說我‘作主’事兒。”佟妃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位事兒我可不能插嘴，皇太后祖母那里，還是老實本份孩子好。皇太后祖母御下以寬，該給本份孩子一些福氣。”
    佟妃見想與自己一樣，方道：“就這么辦。你那里呢？可是想好了要擇什么樣人？”
    淑嘉道：“我那里孩子多，都要長成了，也是老實些穩(wěn)妥。”
    佟妃心道，要長成只有一個弘晰，這大約是怕有人帶壞了庶子，弄得臉上難看。
    佟妃伸手拿了兩個綠頭簽，一個是李氏、一個是郭氏，先放到一邊。
    又拿了六支簽子，淑嘉記得寧壽宮只出了兩個缺。
    佟妃挑完這些，對淑嘉道：“你隨便選罷。”
    淑嘉想了想，把自己先前相中幾個都挑了。她本來想挑上六個就作罷，有六個好好調-教一下，再配上原有人手，也夠當差了。其余確實還缺幾個粗使宮女，卻并不太急，除了弘晰，兒子們都還小，今年過了還有明年，小選是年有。
    看到佟妃多選了四個備選給寧壽宮，淑嘉很改了想法，挑滿八個。先觀察、再淘汰，換屆雖然近了，卻還有那么幾年給她準備。
    佟妃等淑嘉揀完了簽子，才說：“可還用旁？”
    淑嘉笑道：“這些眼下夠了。以后再缺了人時候，再挑就是了。”
    佟妃對太監(jiān)道：“就是這幾個了。”
    太監(jiān)又上來一一唱名，郭氏與李氏單站一處，寧壽宮候補六人站一處，淑嘉單挑又站一處——皆不知是何意。淑嘉看這郭、李兩個都稱得上是美人胚子了，估計是給胤禔。輕輕低下了頭，因為種種原因不阻止悲劇發(fā)生時候，只好不去看。鱷魚流淚這種事情，做多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佟妃道：“好啦，你們都跟著我與太子妃到寧壽宮罷。”
    寧壽宮里，皇太后剛剛結束了一輪面試，秀女們魚貫而出，寧壽宮外路上與佟妃隊伍相遇了。宮女們受到了訓練，不可以四處亂看，畢竟年紀還小，也有管不住自己，力站正了，拿眼角看秀女，心中不無羨慕之意。秀女們挨著墻角站好，目光瞥到同樣是成編制宮女，心里也是一愣。都是同齡人，有人踏進來就是伺候人，有人踏進來就是被人伺候，真是造化弄人。
    佟妃與淑嘉倒是坦然，佟妃還問淑怡：“老祖宗今兒心情可好？”
    淑怡回道：“皇太后主子心緒甚好，方才還念叨貴妃主子呢。”
    “這話我信，不過你沒說全，皇太后不會沒念叨你姐姐。”
    淑嘉從旁道：“我好妃母，拿我打趣兒還不算，還要說上我們老實孩子。”
    佟妃道：“噯呀，這就護上了，竟不肯叫你妹妹受一點兒委屈。”
    淑嘉道：“老祖宗可是等著咱們吶。”
    “好好好，咱們這就復命去。”佟妃站住了說這些話，也是給淑怡撐撐腰，看也是淑嘉面子。這樣場景發(fā)生過數(shù)次了，眾人也都記住了，淑怡同學惹不得。
    一道走，佟妃還說：“就是你小心，不肯打發(fā)人去看她，又要背地里念叨。”
    “妃母有妹妹參選時候，不也是一樣？”她是沒打發(fā)人去看淑怡，但是寧壽宮是次次都到，又托了佟妃叫人留意淑怡宮中境遇，硬生生妹妹那里放了一雙眼睛。
    腳步聲漸遠。
    寧壽宮里，宮妃們還都沒走。惠妃是得到佟妃消息，要給胤禔選人：“萬歲爺叫挑兩個可意給大阿哥送去，我想著，總要弄兩朵解語花兒去，方好排解。”惠妃只能認了。雖然告了兒子忤逆，那也是兒子，她也是擔心，聽說佟妃去挑人了，惠妃再尷尬也寧壽宮里扎了根。
    榮妃等就自得多了，留下來都是閑。
    佟妃與淑嘉請安畢，落座。然后是介紹：“老祖宗，這就是今兒挑來宮女了。您這里用、東宮里用，還有送到外頭去，都這里了。”
    一看佟妃與淑嘉帶了這么些人來，宜妃先笑了：“你們這是把今年宮女兒都帶了來罷？”
    佟妃道：“內(nèi)務府要敢只送這幾個人來，我必打發(fā)人去他們大堂里鬧去。”
    淑嘉笑對皇太后解釋道：“妃母給您多挑了幾個來，您看著哪個合用就留下，余下再退回去另派差使。”
    佟妃把她們綠頭簽也拿來了，一個一個核對了。宮女們也是緊張，李、郭二人尚不知是要去圈禁地方給人解悶，一路上已經(jīng)掂量過了對手，見另外十余人皆是姿色不如自己、看著人也呆一點，還道自己走運。
    佟妃先念是寧壽宮補缺人，六人聽佟妃說：“就是這幾個了，太子妃可是讓我先給您挑，您看看，都是極好，您選出好留下。”不由緊張又興奮，寧壽宮！
    小太監(jiān)把一只托盤送了上來，上面正是六人綠頭簽。
    皇太后取了眼鏡對著眾女照了一回：“都不錯，”指頭盤子里撥啊撥，來回轉，終于胡亂點了兩個，“就她們了。”佟妃是比著皇太后思維挑人，哪個都不差，皇太后無所適從，只好閉著眼睛亂點。
    佟妃又念了一回兩人名字，用漢語宣布：“這兩個留中，余下退回內(nèi)務府重派差使。”
    被點中喜極而泣，都是進宮當差，當然要跟個威風一點主子比較好。沒被點中也強忍著淚，一步之遙失敗刺激人了。不但不能寧壽宮里當差，還要重分配，還不知道要去那個犄角旮旯里窩著呢。
    再高興再難過也得忍著，老實磕了頭，一齊有序地退到了殿外。
    佟妃又一指站得靠門那幾個人解釋道：“東宮里添丁進口，光阿哥就五個，二阿哥還漸漸長大了，不能光有嬤嬤太監(jiān)，太子妃先挑了幾個好孩子，調-教一兩年好去伺候。人都那里了。”
    皇太后也看了一回，還是看不出什么好壞來，干脆轉移了話題，對淑嘉道：“你們那里人口多，缺了使喚人手只管要。他們要是不給，你就跟我來說。”
    淑嘉心道，康熙近幾年抽風，把東宮待遇越提越高，我這里配額是夠用了：“那我先謝過老祖宗啦。”也是一使眼色，八人齊上前，磕過了頭，也退了出去。
    皇太后后嘆了一口氣：“這兩個就是要給大阿哥？”
    佟妃答道：“是。”
    宮妃們原就有些猜測，光從外表上就能看出，這兩個與另外幾個并不是一路，惠妃努力打量郭、李二人。郭李二人原也有些伶俐，畢竟年幼，還猜度，前兩撥不是給皇太后就是給皇太子，她們難道是要去乾清宮當差？
    心砰砰亂跳，皇太后說是蒙語，她們也聽不懂。緊張得臉都紅了，脖子上都覺出了汗意。上頭用蒙語商量完了她們歸宿時候，她們還不知就里，直到有人用漢語向她們宣布：“你們要好好伺候大阿哥。”
    兩人有一時怔愣，大阿哥是誰？胤禔被圈后就被人漸漸遺忘，她們記不起來也是正常。眨眨眼，辨認出說話是個年老宮妃，兩人猶疑著福身為禮。又聽另一宮妃笑道：“貴妃選人，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太子妃亦說：“惠妃母，這兩個都是貴妃用心挑呢。”
    惠妃？大阿哥？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吧？比起以為能到寧壽宮當差當然被打發(fā)去啟祥宮掃地，眼前這個才是真正落差吧？
    兩人渾渾噩噩地叩頭謝恩，已是嚇傻了。
    挑宮女事兒就算結束了，淑嘉帶著八個宮女浩浩蕩蕩開赴東宮。到了宮里，紅袖接了，嚇了一跳：“主子，這是？來？”
    紫裳是跟著淑嘉出門，代淑嘉答道：“是主子親自挑。”
    到了端儀宮里坐定，八人又重行禮。淑嘉道：“你們也累了一天了，這是你們王姑姑、這是秀姑姑，以后你們先跟著她們學規(guī)矩。給她們安排住處，教點兒規(guī)矩。”
    她這么安排一是體諒她們，二也是……包衣們滿洲化程度不淺，起名字也帶有滿族習慣色彩。一群小姑娘，不是叫大妞就是叫二妞。這令淑嘉想起了自己童年，想起了自己當年綠頭簽上那黑閃閃“二妞”。
    大妞二妞。一排好幾個大妞二妞，真是讓人憂郁得猶如一朵狗尾巴花。
    胤礽回家之后，淑嘉讓把這幾個又帶了來給胤礽過目。粗粗看了一眼，胤礽就讓她們下去了：“你看著辦就好。她們看起來倒像是本份人，不怕作亂。”
    “今兒累么？”淑嘉看他有點沒精神。
    “又要巡幸塞外了，”胤礽揉了揉額角，“想跟著去人一大堆。”
    “那你還去么？”弘旦是必去，這個不用問了。
    “這回汗阿瑪令大家分作兩班，輪流去。”
    “……”
    由于康熙已經(jīng)定了六月初巡幸塞外，所以大挑必須五月里有個了結。
    康熙下手很，不幾日就決定了所有人前程，淑怡也沒有意外地成了裕王福晉。而康熙本人卻沒有留人，他計劃著明年再南巡一回，如果到時候有合意江南佳麗，帶一兩個回京也無不可。
    隨著指婚旨意一道一道刷下，大挑也落下了幕落，但是對于多人來說，生活才剛剛開始。
    太子妃也忙著妹妹回家之前把她叫到東宮來面授機宜，這是得了允許。理由也很充分，淑怡回家就要備嫁，不能再出門了，太子妃要出宮也是千難萬難。只好趁兩人都宮里時候說說說，下次見面，如果添箱時候太子妃不到場，那就只有淑怡婚后了。
    作者有話要說：囧，又忘了要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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