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親事玉芳認頭,說忠義大舅操心1
農(nóng)忙過后,趙媽媽閑著無事,看著暑將近,氣越來越炎熱了,收拾家中的扇子。巴焦扇子有幾把壞了不能用,于是選了一捆葉子較寬的黃蒲,做幾把蒲扇。
一日中飯過后,勞力都去上工了,她趁文兵睡覺,在屋心里編起蒲扇,剛理個頭緒,鄰村媒的杜大奶奶一陣風似的旋進來,趙媽媽道:進來也不一聲,嚇得人一跳。杜大奶奶嘻笑道:趙大媽膽子這么呀。又道:家里人都上工去了?趙媽媽應了一聲:嗯。他嗲沒去呢。杜大奶奶問道:趙大爺人呢?趙媽媽嘴朝外一撅:門口桃樹底下剃頭呢,今個剃頭老錢來收去年的剃頭工,順便給他剃個頭。杜奶奶道:一年多少呀,剃頭工錢。趙媽媽道:足見。一大家子一年就幾塊錢。杜大奶奶摸了下自己的頭,沖外面的錢老頭喊道:剃頭的,有空給我剪一下。老錢假裝沒聽見,不應。趙媽媽道:他哪有空呀,再了他又不認識你,哪肯跟你剪呀。
杜大奶奶略顯尷尬,自圓道:我著玩的。見桌子上葵花籽,遂道: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買瓜子干嘛?趙媽媽道:老頭子斷煙的,無聊難過,買點嗑嗑,瓜子倒是嗑了不少,煙沒斷得的。又對杜大奶奶道:你拿吃。杜大奶奶也不客氣,抓了一把,瓜子殼拌著唾沫星子亂飛,嗑完了一把,拍拍手,抹抹嘴,笑道:鄭家催我來看看的,大丫頭考沒考慮好呀,現(xiàn)在大忙也結(jié)束了,田里也沒得什么活了,正好閑下來,要是肯的話,就先定個準,兩下來好走走。趙媽媽道:這個我做不了主,兒女親事,他嗲拿主張。杜大奶奶又朝門外道:他大爺,剛才聽到我了嗎?趙老爹道:聽見了。杜一大奶奶道:那你怎么的啊。
趙老爹正好剃完頭,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頭發(fā)渣子,道:有空把他人帶過來看看。正著陳隊長來了,見杜大奶奶,認識她,遂道:大奶奶來準是跟哪個談媒的,是忠智還是玉芳?趙老爹道:跟大閨娘談的。陳隊長問道:談的哪里的?杜大奶奶道:我們大隊的鄭木匠。陳隊長道:是不是叫鄭志國的。杜大奶奶點頭應道:是他,你怎么認識的?陳隊長道:他師傅李大木匠明帶他到我們隊修船,昨晚上跟他師傅到過我家,落實修船的事,人長得還不錯,漢子不矮。又對趙老爹道:我來就是向道你這事的,木匠供飯就從你家先開始,有肉沒肉無所謂,弄斤把魚煮煮,豆腐卜頁燒燒,他們也不喝酒。又對杜大奶奶道:大奶奶你在這里玩,我先走了。杜大奶奶也要走,趙媽媽道:大奶奶吃碗白茶?大奶奶:不渴,在家喝過來的,我先回去了,過兩再來拿個準信。趙老爹也校
他們都走了,趙老爹對老伴道:你不是跟她談過了嗎,大閨女怎么的?趙媽媽道:我跟她了兩回,她嘴上不太情愿的。趙老爹有些生氣,道:這事還輪不到她做主呢,明先看看人,俠子不錯呢,就定下來。趙媽媽附和道:嗯哪,明先看看俠子再。趙老爹道:你不要慣著她,當初進宣傳隊,我就不肯的,夜頭早晚的在外頭瘋尸,還好,沒惹出庇漏來,現(xiàn)在國家嘴上提倡婚姻自由,鄉(xiāng)下里哪幾家不是嗲嗲媽媽做主的。趙媽媽不語,自顧做蒲扇。
趙老爹朝肩膀上搭了件舊襯衫,拿起草帽,對老伴道:我那煙袋嘴子和旱煙袋放哪兒了?趙媽媽罵道:咳死了還抽。趙老爹道:咳死拉倒,煙隱上來要人命了。趙媽媽氣道:不曉得五子放那塊去了。趙老爹也生氣地道:不拿出來跟你蒲扇撕掉。趙媽媽正色道:給點顏色給你開染缸坊子了,大煙有什么好抽的,咳起來兩頭彎成一頭,還有,渾身的煙糊味,人沒到別人跟前呢,煙糊味先到了。趙老爹本想對趙媽媽發(fā)脾氣,不想被老伴先發(fā)作了一頓,遂不作聲,徑自走了,跨出門檻,又對趙媽媽道:晚上再找大閨娘談談。趙媽媽沒好氣地回道:曉得了。
晚上收工,趙媽媽正在灶上燒晚飯,見玉芳回來,便對她:玉芳跟媽看看粥鍋有沒有潽。玉芳進了鍋屋,揭開鍋蓋,回道:鍋里在嘟著呢。媽媽道:鍋蓋牙開來,把粥大嘟嘟。媒人又來過了,正好明男俠子到我們隊修船,派我家供飯,你好好看看,給人家一個準信,你不肯人家還談下家呢。又:你嗲中上發(fā)火了,都是我慣的。玉芳道:你們能談就談包。主把你們做。罷拿了毛巾到河碼頭洗臉去了。
吃過晚飯,士英要收拾碗筷,趙媽媽:不用你收拾,干了一的活,我來。士英:您也沒閑著,您歇歇去。著便收拾了碗筷,借著晚霞的余光去河邊自家的碼頭洗了干凈。一家人坐在桌邊,搖著蒲扇閑聊。巧云道:我們家趙大隊長怎么最近不去大隊部了吃住了?忠智笑著:不是大姐你把我喊回家的?巧云道:恐怕是那個副大隊長不在了,自己沒興致住大隊部了吧。忠智:大姐取笑了,我根本就沒有看上她。趙老爹叫五子去點兩根蒲棒頭。五子拿來幾根干蒲棒頭,大哥在油燈上點著,五子拿在手上晃成一圈火紅的圓,文巧也要,趙老爹道:燙了人。遂打了五子屁股一下:放到門口去。
大哥又對忠智:聽你在大姑家看上了那個侉子,都半年了,怎么沒得動靜了?忠禮道:那個侉子長得還不錯。忠智道:三哥你什么時候見過她的?忠禮:過把月前,大姑四十歲,我去的。忠智道:我怎么不曉得大姑生日的。老爹白了他一眼:你忙著大隊里事,哪里歸家的。大哥道:你看上人家,就叫媽去請大姑談談。忠智笑了笑: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呢。
一家人笑一回,又把話題轉(zhuǎn)到玉芳身上。巧云道:是不是明來我們隊修船的那個木匠。趙媽媽是。巧云又:那明我們得好好看看。趙媽媽道:中上在家里就看到了,正好明派我們家供飯。巧云道:怎么不見大妹人呢?正著呢,東頭房里傳來玉蓮的哭聲,趙媽媽道:搞什么搞?玉蓮哭著:大姐跟我作業(yè)本子撕掉了。趙媽媽罵道:她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病了?玉蓮道:我就她明個女婿來我們家吃飯了,她就打我。大伙笑了起來。趙老爹道:不太熱,都洗洗睡覺吧。
巧云低咕道:姨娘偏心,好帳子給新娘子了,我們那頂舊帳子夜里凈是蚊子。趙媽媽道:派人家新娘子一頂新帳子呢,過年結(jié)婚又沒跟人家買。你們還有一頂舊的呢,我和四子他們還沒得呢。忠智道:我點兩根蒲棒頭,頭一丟就睡著了。巧云:跟你伙頭子比呢,你們覺好睡,我夜里有時不大睡得著,再加上玉芳睡覺沒聲響,提著個膽子生怕掉下床。一直不語的淑芬道:要不明把我們的帳子摘給你。巧云道:你杵著哪個呀?淑芬道:的是真的。趙媽媽對淑芬:你臨生足月的了,哪能經(jīng)得住蒲棒頭煙薰呀。淑芬道:我手頭還有些錢和布證,結(jié)婚時大爺給的,明煩媽去供銷社扯些帳子布回來,我自己縫。忠禮對巧云道:二嫂——巧云急忙止住忠禮話頭:叫大姐。忠禮笑著:大姐,你真不要見氣,淑芬?guī)最^里就跟我拼頭過了,是把帳子還給你。巧云道:我也是了玩的,新娘子不要生氣。淑芬笑道:都結(jié)婚半年了,還叫人家新娘子呢。巧云道:我被大嫂叫了頭二年呢。又笑一回,才各自散去。
兩個月前,趙玉芳找過張家男可張家人不同意,家男媽媽厲聲對兒子:排演唱的,那一個是好的,去年二隊的那個被別人搞大了肚子,著急火忙地嫁到蕩東去了。家男道:玉芳跟她不一樣,本分。家男媽道:本分個屁,我看過她兩回,瘋瘋傻傻的,跟誰都笑笑的,沒得個正經(jīng)樣子。家男:她就那個性格,沒心沒肺的。一旁的家男嗲嗲道:我們不行就不行,哪來的那么多廢話,正好,你大姨父給你了門親事,他們家親戚,女俠子肯苦,早晚有空去見見人家。家男還想申辯,老爹發(fā)火了,厲聲道:有本事你跟八隊的汪峰學學,帶她私奔去?這事家男曉得,汪峰把那個女的帶岀去不到兩,就被鄰公社干部給押送回來,大隊不開證明,到哪兒去都行不通的,后來,家男拗不過父母,訂了親,玉芳知道后,大哭一場,從此再見張家男,行同陌生人。
大忙時,大隊宣傳隊排演四夏戰(zhàn)歌,她同張家男見面,卻始終沒一句話。宣傳隊有位歲數(shù)大的婦女,看出端倪,便問玉芳,玉芳如此這般了過程,那婦女道:假如家男同意了,你能保證你家父母就肯?你家里人不肯,你能同家男私奔?即使私奔了,又到那兒去落腳?大隊開不了證明,寸步難校大姐是過來人,現(xiàn)在農(nóng)村不興自由婚姻,所以你嗲嗲媽媽也不會同意你和家男談戀愛的,你就不要怪家男了,再了,家男人還算老實,沒對你做過什么,你不要老是記恨她。
明日,鄭木匠在生產(chǎn)隊搭的場棚下修船,玉芳早上上工時,暗暗地觀察了一會兒,自覺木匠人還不錯,個頭相貌還得過去,心下自是放心不少,尋思著:閨娘雪花命,嫁出去,逗著個好男人,就幸福一輩子,男人不學好,就吃苦受罪一輩子,聽由命,順其自然吧。
吃中飯時,趙家順便請來了陳隊長,李會計。吳文喜保管員不肯來。此人性格比較直,很少吃喝人家的。中飯菜不過是自家菜園里的瓜角茄菜之類,外加肉燒卜頁。木匠師徒倆不吃酒,一碗飯早早吃好,去了場棚里午休。趙老爹陪著隊長會計吃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