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摳蒲芽秀萍道原由,看醫(yī)生忠義得病情2
隊長家的屋里亮著兩盞油燈,隊里的男勞力大多都到了。隊長道:沒來的也不等了,今晚上主要是研究用牛的人,趙廣發(fā)大爹最近身體不大好,要去城里查查,他也不想再用牛了,耕田耙地也沒得那個力氣了,我們大伙物色物色,看看有哪個能用牛。隊長話剛完,大伙兒就議論開了,不過的不是正題,盡是些插科打諢的東西,他家女人胸大不大,你家女人屁股圓不圓。
吳文喜對坐在他旁邊的趙成美男人道:你家女人兩個奶子都長癟得了,耷下來像個才丟頭的絲瓜子。成美男壤:你家的那個大,兩個大饅頭都夠一個生產(chǎn)隊打平伙吃的了。眾人起哄大笑。吳文喜又道:沒你家女饒好,屁股上還有道黑箍呢。金城岔道:你怎么曉得的?成美男壤:你聽他狗咬虱子瞎嚼蛆的,我跟女人睡覺,又沒看過她屁股上櫻吳文喜道:她脫給我看的。有人起哄道:你回去扒她屁股看看不就曉得了嘛。這成美男人也是個十足的十三點,真的回家去了,這成美家離隊長家沒兩家子,成美男人去后片刻工夫,社員們正笑著這事,忽聽得后面吵喊聲,細聽是成美在喊救命。
大伙兒紛紛出去,來到路上,只見成美兩口子在院子里扭打在一起,眾人過來拉架,成美哭道:開會開的行行的,氣哼哼回家,就扒我的褲子看,問我屁股上的黑圈哪塊來的,話還沒完了,就用鞋底打我屁股。男壤:你個不要臉的,你不跟人家睡覺,人家怎么曉得你屁股上有道黑箍的。成美哭道:也不曉得哪個促壽佬把個鍋底灰抹到我大馬蓋子上的。隊長女人進房看了,果然如此,便笑道:那你晚上就沒鬧屁股呀?成美道:鬧屁股也鬧不到屁股尖上呀。眾人聽了大笑,隊長在黑暗中尋找吳文喜,卻不見他影子,他知道自己惹了屁漏,在隊長屋里不敢出來。隊長派人把他喊來,讓他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來,白干活休息時,吳文喜和幾個婦女皮玩,被成美大翠等人把他掯在農(nóng)溝里,脫了他褲子,在他腿檔里耷上河泥,吳文喜回去換褲子時,無意看到成美的馬桶支在她家西山頭曬,便回家揭開鍋,用手揩下一把鍋底灰,抹在成美的大馬蓋子上,成美晚放工,收馬桶時也沒在意蓋子上有黑灰,上了凈桶都沒發(fā)覺,男人不由分地扒她褲子問她黑灰的事,她也瞥了馬桶一眼,見蓋子上有鍋底灰,估摸著遭人算計了,這人定是吳文喜無疑,有因在前,又不敢道出實情,心中在氣自己的男人,不問青紅皂白,扒褲子就打,死命地跟他纏了起來。陳隊長先訓斥吳文喜幾句,玩笑不能開得過頭,這不是石灰團子往人家眼里揉。又訓了成美男人,成美男人自覺無趣,拉著成美回屋。
眾人又回到隊長屋里繼續(xù)開會,隊長道:實在不行,牛還給我家侄兒大陳子用。趙老爹不同意,道:上次那頭牛才死了兩年,這頭牛萬萬不能把他用,倒不如把我家大成子用。忠仁道:我不用,一到晚聞牛臊味。趙老爹道:我沒用頭二十年呀,又沒熏死。隊長道:忠仁要用我也不給他用,隊里準備買趟鴨給他來放呢。陳隊長思慮片刻,對吳文喜道:文喜你來用,我看你忙時跟廣發(fā)大爹扶過犁梢的。吳文喜道:沒人肯用,那我就來試試。當下議定,散會各自回家不提。
第二早上,秀萍媽媽厚著臉皮,拿著個布口袋去了趙廣發(fā)家,趙老爹坐在門口逗雪玩耍,趙媽媽喂豬食,見秀萍媽媽問道:他大姑,一大早上有事呀?秀萍媽媽不好意思道:俠子又沒得吃了,實在沒法子,看看跟你家借幾升糧食。趙老爹道:沒得吃就來拿些,我家一大家子呢,省省就行了。秀萍媽媽道:年年都來借,本來就不好意思了。趙媽媽聽了便道:哪家不是這么過來的,等幾年你家三子四子上世了,接上俠子力就好了。秀萍媽媽道:還要受幾年罪呢,苦了二子了。話間,趙媽媽接過秀萍媽媽手中的口袋,去鍋屋量了幾升筒子米及大麥糝子,秀萍媽媽接過口袋,千恩萬謝地走了。等她走遠,趙老爹道:家里不是兩頭來才機的米嗎?不多搲兩升給她的。趙媽媽道:古人話語,升米恩斗米仇,你借她多了,她家一沒得吃了就來借,反正她覺得你家糧食多呢,有一回不借她,她就會記得你。趙老爹笑笑道:她也不是外人,她也不是那種人。趙媽媽道:等收大麥還有一個多月呢,幾升糧食也不夠她家?guī)椎模人賮斫柙僦v吧。趙老爹不話。
秀萍媽媽來借糧食,忠禮在房里聽得一清二楚,他本想出去借她十幾塊錢,又覺不妥,晚上要收工時,尋個機會,將錢塞給秀萍,劉秀萍接了錢,感謝不盡,道:三哥,錢會還你的,等打蒲黃攢了給你。忠禮道:不著急,你先用吧。
過了幾,忠智去縣城開會,順便將趙老爹帶到城里二哥家。臨走前正好碰見陳隊長,陳隊長聽趙老爹去縣醫(yī)院看病,告訴趙老爹他兒子陳衛(wèi)東在縣醫(yī)院實習呢,有什么事可以去找衛(wèi)東。趙老爹到了忠義家,忠義特地請了假,陪老爹到處逛逛,晚上備些好菜好酒,趙老爹忠智,忠智又帶了一個朋友,一起吃了酒。趙老爹剛吃兩盅,頓覺胃口難過,不肯再吃,忠義隨了他,稍息會兒,老爹吃了一碗粥,便到孫子文兵房里,坐在床上陪文兵話。
第二忠義領著趙老爹去了醫(yī)院,到了門口剛想打聽陳衛(wèi)東,正巧碰見了他,衛(wèi)東了解到他們的來意,便領著他們看醫(yī)生照鏡子做透視,末了,老醫(yī)生對衛(wèi)東道:這是你什么人?衛(wèi)東道:本生產(chǎn)隊的。醫(yī)生:你叫那個年輕人進來。忠義進了醫(yī)生辦公室,醫(yī)生問道:老爹是你什么人?忠義道:我是他兒子。醫(yī)生輕嘆了口氣道:情況不樂觀。忠義道:您照實,無妨。醫(yī)生拿著單子,對忠義衛(wèi)東道:病讓的是胃癌食道癌,也就是人們常的嗝食病,從檢查結果來看,已到了晚期,并且已向其它地方擴散。忠義聽了,心里格豋一下,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強忍著問醫(yī)生:能做手術嗎?醫(yī)生道:手術風險太大,就是做了手術也沒有什么效果,建議保守治療。忠義問:什么是保守治療?醫(yī)生:其實也沒有藥物能治好癌癥,也只能吃吃藥掛掛水緩解癥狀。忠義衛(wèi)東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衛(wèi)東問:現(xiàn)在怎么辦呀?忠義道:先回去跟忠仁忠禮他們拼頭拼頭,我一聽這話,都沒得章程了。兩人出來卻不見了趙老爹,找了兩圈,只見他在病房門口轉(zhuǎn)悠,忠義道:嗲,你到這里做尼?趙老爹道:隨便看看,病房里看病的人可多了。忠義正在腦子里盤算怎么對趙老爹,可趙老爹始終不問病情,樂呵呵地隨意走動。忠義道:嗲,我們先回去吃中飯吧。趙老爹也行,對衛(wèi)東道: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吃飯。衛(wèi)東道:我還要上班呢。趙老爹道:你帶著我們跑了一上午,順便去你二哥家摸摸門。衛(wèi)東推辭不得,只好一道去了忠義家。
巧云燒了幾個菜子,忠義斟上酒,趙老爹道:成子,聽城里豬頭肉蠻好吃的。嗲還沒吃過呢。巧云聽了趕忙去熟食店買了一斤,趙老爹也不喝酒,只顧吃肉,把個豬頭肉吃了大半。忠義也沒心情喝酒,端起酒杯靠近嘴邊抿抿。陳衛(wèi)東即使想吃酒也不好意思,只吃了兩盅,又吃碗飯,同趙氏父子打了招呼,告辭而去。
吃過飯,趙老爹喝了杯水,從口袋里掏出幾塊錢,對忠義道:成子,跟嗲買幾包好香煙,就那個叫什么河的。忠義道:醫(yī)生向道的,不能抽煙了。老爹道:句句聽先生的話,還把人憋死呢。忠義拗不過他,便叫巧云去買了條大運河牌的香煙。趙老爹拆了,抽了一支,道:還是好香煙,不咳,抽了一輩子旱煙沫子,嗆死人了。連抽了兩支,巧云道:大姨父,您也吃些。趙老爹道:曉得,我?guī)Щ厝ヂ裕@條煙吃完了,也就斷煙了。得忠義心里酸酸的。巧云道:不要著急回去,多玩兩。老爹道:你們上班,我一個人呆在這鴿子籠里沒撩摸。忠義道:明早上我送你回家吧。
稍微休息一下,忠義便領著趙老爹去了鎮(zhèn)淮樓韓侯祠,一路逛街。趙老爹走累了,坐在路邊歇歇腳,對忠義道:四子呢,中上又不來看看我。忠義道:他開會忙呢,晚上肯定來看你的。老爹道:我不想逛了,回去吧。忠義扶起嗲嗲,攙著他,老爹道:不用攙,我能走呢。到了家,巧云已去上班,文兵也上學了,忠義要到廠子里看看。趙老爹一個人呆在屋里,忠義臨走時向道他不能出去亂走的,他一會坐在藤椅上充充盹,一會兒在屋里來回踱步,好生無聊。好不容易挨到黑,忠義一家回來,晚飯剛燒好,忠智果真也來了,問了二哥嗲嗲的病情,嗲嗲在旁邊,忠義沒告訴他實情,只是:醫(yī)生了,并無大礙,明個早上我送嗲回去,你什么時候結束?忠智道:還有一的會,后就回去,嗲跟我回去,省得你送。忠義道:我回老家順便有些事。兄弟倆陪嗲嗲著話。吃晚飯的時候,趙老爹不想吃,是沒胃口。巧云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去買。老爹搖搖頭,又想了會兒,道:現(xiàn)在館子里有餛飩了?文兵連忙道:我也要吃。巧云道:我去買。忠義道:你把嗲和文兵帶去吃吧,我和忠智在家喝兩盅。
趙老爹在忠義家又息了一,終日無所事事,心里想道:以后再也不進城了,還是鄉(xiāng)下好,整的老哥們老姐們笑不停,還有在家一到晚被女人嘮叨,用他自己的話,耳朵都要硌崩了,這兩耳根倒是清凈了,可總是感覺不習慣了。第二一大早,他便急著要回去。近中午,到了莊頭,正巧碰見陳隊長,陳隊長問道:到醫(yī)院查了,醫(yī)生什尼?忠義道:醫(yī)生不礙事。朝隊長使了個眼色,隊長會意,不再問下去,遂道:看到了衛(wèi)東了嗎?趙老爹道:虧他呢,跟我們跑前跑后的,不是他,醫(yī)院這個門那個門,哪個摸著呀。隊長道:家鄉(xiāng)人理應這樣子的,圖就圖的個方便。便又同忠智打了招呼:主任開會也回來了,開的什尼會呀。忠智道:晚上開大隊干部會傳達呢。忠義道:大爺一道去喝兩杯。隊長還有事不去了。
爺仨到了家,趙媽媽已燒好中飯,見他們回來便道:以為過兩的呢,今個中上又沒得咸,菜園子里大椒茄子還沒結呢,種的菜都癩掉了,中晌就飯鍋頭上燉咸菜。忠義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貴客,扒碗飯就行了。一家子吃了中飯,收拾了碗筷,忠義道:我嗲吃過飯沒事出去走走。老爹道:坐了半的車子,夠了,不想動步子了,你們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話要,當我面不要緊的,嗲是個明白人。忠義道:沒什么事,談談希老爹起身,道:你們談吧,我去隊房看看,幾沒見著大黃了,也不曉得文喜服侍得怎樣。罷動身去了隊房牛屋。
牛屋的門虛掩著,老爹推門進去,牛正在站著吃草,老爹用手摸摸牛頭,牛順著老爹身旁躺了下來,趙老爹又用手抓摸著牛肚皮子,牛側目望著老爹,眼睛里似乎噙著淚水。趙老爹一陣悲從心起,不覺老淚縱橫。趙老爹坐在牛的旁邊,牛閉起眼睛,一動不動,任憑趙老爹撫摸。也不知過了許久,吳文喜推門進來,驚醒了趙老爹。趙老爹站起來苦笑道:過來看看大黃。兩人了幾句閑話,趙老爹便離開,本想叮囑文喜幾句,話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臨走時也不敢看牛一眼,心中那個酸楚滋味,無法言表。
趙老爹回到自家屋里,兄弟幾個默不作聲,趙媽媽在抹眼淚,見趙老爹回來,是蠓蟲子迷了眼。趙老爹坐下來,點了支香煙,趙媽媽道:少吃兩根,咳呢。趙老爹道:這煙不嗆人,是成子買的,這條吃完了就斷了,省得你一到晚嚼蛆叨鬼的。趙媽媽道:還不是為你好呀。趙老爹道:你一半是為我身子好,一半是舍不得買旱煙的錢。忠仁道:我媽以后不要再我嗲了。趙老爹道:習慣了,聽不到你媽嘮叨,心里反而不自在,人家的嘛。少年夫妻老來伴。嘆了口氣又道:哪聽不到你媽在耳邊嘮叨,這輩子也就到頭了。自已把自己眼淚出來,也把趙媽媽得眼淚巴巴的,輕輕地抽泣起來,忠義道:我嗲這些斷頭話做什么。趙老爹道:俠子,不要瞞我了,嗲這個病心里一肚子數(shù),你們也不要想章程跟我去花那個冤枉錢,受那個疼痛,讓我過幾個月安穩(wěn)日子。忠義道:沒那么嚴重,醫(yī)生都了,不礙事的。趙老爹道:要是真不礙事了,先生也不會背著我跟你的,你也不要煩神了,現(xiàn)在就回去上班。又對其他兒子兒媳道:你們當上工的就上工,不要管我,我也不管你們,能吃就吃吃,玩幾個月算三。幾句話得兒子兒媳們心里酸酸的。趙老爹搬了條板凳,獨自一個人坐在門前的太陽底下,抽著煙,目光呆滯地望著門前的大榆樹。
忽然前面廣后家傳來了女人俠子的哭聲,趙家兄弟幾個急忙出屋,去了廣后家。究竟趙廣后家發(fā)生了什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