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寫對聯(lián)兄弟交心,賀新居舅甥取笑1
朝輝回到家中,母親不過身患疾,并無大礙,住了幾院,便出院回家了。朝輝向父母明了玉蓮的意思,父母并沒反對,他媽媽道:我們也是蘇北農(nóng)村平常人家,也知道那里的風裕,你這次回楚州,帶上幾樣禮物,再請個媒人,到趙家提親,走破了好互相往來,過年的時候,如女俠子方便,你就把她帶到家里給我和你爸看看。朝輝唯唯諾諾。
某日辭別父母,回到荒村,當晚便約了玉蓮在莊子后面的大堆上相會,兩人熱情相擁,激情而吻,一掃多日的相思之苦。朝輝欲行云雨之事,玉蓮推卻道:給過你第一次,理應是你的人了,不過我并不是那種很隨便的女俠子,我們還沒結婚,如果你真心愛我,就不要強我所難,我嗲嗲媽媽雖然不反對我自由戀愛,但他們畢竟是老古板的人,萬一曉得了我在外面和你胡來,薄了他們面子,一氣之下不同意我們之間的事,豈不得不償失。朝輝自覺魯莽,遂向玉蓮道歉,玉蓮笑著依偎在他的懷里,朝輝道:我媽媽托我送你一份定親禮物,本來想明同其它禮物一道給你的,我想還是先給你個驚喜。朝輝從口袋里取出一塊女式上海牌手表,玉蓮興奮不已,翻來覆去看看,又貼在耳邊聽聽,夸贊道:好清脆的聲音。朝輝道:喜歡嗎?玉蓮道:當然喜歡,我做夢都想有塊手表,何況是上海牌的呢,真謝謝你媽。兩人互訴衷腸,及半夜方才回大隊部宿舍。
擇日,朝輝請了向陽、陳隊長為媒人,提個四樣禮物,幾套衣服煙酒及糕點,到了趙家門上提親,趙家好生招待了三人。玉蓮朝輝就算定了親。此后朝輝便常來常往趙家,當作自個兒家里一般。
農(nóng)忙過后,忠禮抽閑補空罱泥脫土腳,淑芬要帶孩,幫不上大忙,只能拎些節(jié)晌,或者是茶水。月余,脫的土腳差不多夠砌新房子用的了。忠智找關系到公社輪窯廠平價買回二三千塊紅磚。備好木料,選個好日子,拆了舊屋,動工砌了新房。新房子四間,面沿空心斗子磚墻,明間房間都比老房子略大了些。墻體砌好,立人字上梁。
趙媽媽喂好雞鴨,趕上圈里關好雞圈門,再去喂豬,豬食缸里沒有豬食,忠信文巧割豬草還沒回來,看著色要晚了,便喊來玉蓮道:你去看看五子他們,一放學就去的,大半個時了,怎么還沒回來,這五猴子,做起事來就會偷懶,什尼事不能指望他,一笿子草走到哪里就割來了。玉蓮道:三哥寫對聯(lián)子呢,讓我給他去買黑墨水和紅紙。趙媽媽道:上梁早著呢,要到十點多鐘的,你先去看看五子。玉蓮不太情愿地出了院子心,剛到路上,見文巧吃力地拎著滿籃子豬草,玉蓮接過籃子問道:你五爺呢?文巧道:不曉得。趙媽媽聞聲過來,道: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嗎?文巧道:沒到壩口就跟同學去玩了。趙媽媽發(fā)狠道:晚上來家看怎么收拾他。接過籃子,見籃子里大多數(shù)是枯黃的草,訓了文巧:眼睛不對了?這枯草豬怎么吃呀。文巧哭著道:也沒得青草割。忠智剛好回來,問了怎么回事,趙媽媽道:叫五子去割些豬草,他跑去玩了,讓文巧一個人割,看看盡是些豬吃不動的草。忠智道:你文巧,大嫂聽了會作氣的。趙媽媽拎著籃子去喂豬。忠智將筆墨紙張遞給玉蓮,道:你拿回家,四哥還有個事。玉蓮道:我剛準備去供銷社買的呢。玉蓮接過筆墨紙張,忠智轉身而去。
忠禮在屋心的桌子上鋪開裁好的紅紙,中脊上的五個大字福祿壽禧財,人字梁上的對聯(lián)寫的是上梁正逢吉祥日,豎柱偏遇紫微星。寫好叫玉蓮拿到地上涼干,玉蓮道:不拿到場棚里去?屋心上沒個擋頭。忠禮道:不礙事的,吃過晚飯就貼上去了。剛忙妥當,趙媽媽催吃晚飯,一家子團在鍋屋里吃飯,吃了半著,忠信回來了,滿頭是汗,趙媽媽見了,放下碗,揪起他耳朵,拽到鍋屋南山頭,忠信自覺背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趙媽媽用事先備好的桑樹條子,猛抽他的屁股。抽得忠信暴跳起來,央求媽媽不要再打了。趙媽媽罵道:大人一到晚忙死了,你還有空出去玩,叫你割個豬草都費死了勁,我要你們恨夠了,一個個不省心,今個兒非把你皮扒了。揚起手中的樹條子,剛要落下,被忠禮擋住了,勸道:媽,你不生氣了,進屋吃晚飯吧。趙媽媽松手,丟了樹枝,也不回屋站在墻根抹眼淚。忠禮拉著媽媽,輕聲地喊著媽媽。趙媽媽哭著道:你嗲病一比一重,這塊又砌房子,七事八事的沒得底,我又忙夠了,真想跟你嗲一樣,得個大病反好,歇歇,什尼事都不操心。忠禮道:媽,你做夠了就歇歇,事情把淑芬她們做。媽媽道:哪個房頭不忙呀?白下地做生活掙工分,回來也夠累的了,不指望侉子,不添亂就幸事了。正著,陳隊長從路邊過來,見狀道:大奶奶怎尼了?是不是跟大爹爹攀嘴了?忠禮道:沒有,打五子的。隊長勸道:跟他們x猴子作什尼氣呀,我家那個,剛才也被我摑個耳刮子呢。趙媽媽跟著隊長進屋,忠禮去尋忠信,早就不見了他蹤影。
趙老爹見陳隊長進來,趕緊讓座,陳隊長也不客氣,坐下,掏出香煙,遞一支給趙老爹,趙老爹擺了擺手道:早就斷了。隊長道:我忘了。遂自個兒摸出火柴點著,吸了一口道:忠仁呢?趙老爹道:早晚氣涼,不回家吃,跟二虎子在墩子上燒鍋熗子呢。陳隊長道:今個晚上來是找士英有個事的。士英道:找我能有什么事?提我做干部呀?我又不會寫的不會畫的。隊長道:士英也會笑話呢,是這么回事,我們公社剛上任的那個夏書記—忠禮打斷隊長的話頭道:書記不是姓祁的嗎?陳隊長道:祁書記是代幾的,他還是革委會主任。趙老爹道:聽大成子過的,就是放過鴨子的那個夏書記。隊長道:對,對,兩年頭里放鴨子,被公社老書記看中了,調(diào)到公社干了兩年,老書記正式調(diào)走后,便是夏書記接的班,不要看人家是放鴨子的,人家既是高中生,又是退伍軍人,據(jù)那手鋼筆字,公社大院里沒人挜得下去,正題,夏書記上個月去白馬湖學習,看見人家大人俠子做蒲包,動了腦筋,我們這一片現(xiàn)成的蒲,怎么就沒人會做蒲包呢,昨開了三干會,我們澗河堆這片,每個生產(chǎn)隊派幾個人集中去白馬湖學做包,學會了,再回來教別的人,昨個晚上我們隊里也開了生產(chǎn)班子會,推了幾個人去學學,其中有士英一個。士英道:不行不行,學不上多丟人呀。隊長道:你就不謙虛了,你呢,手巧做事地道,也是蕩口本地姑娘,學起來比別人容易。玉蓮道:怎么不叫我們?nèi)パ剑筷犻L笑道:姑娘玩心重,心定不下來。玉蓮嘟著個嘴道:看人。士英道:可是文翠還呢。趙媽媽道:我來帶兩,反正她斷奶了,也能吃粥兒飯的了。士英道:奶奶幫我?guī)拇洌揖腿チ耍覍W過半的,包花子跟蒲扇子差不多,就是疊角繁點。隊長道:你從哪里學的?士英道:我家有個姨娘,他們一家子遷到了白馬湖,我到她家玩過的。隊長又道:原來還想忠禮去學挜蒲的,看你家房子還沒砌起來,估計沒空。忠禮道:是沒空子,還要忙十那呢。陳隊長道:我也回去了。又對士英道:好了,明早上七般鐘到大隊部集中,我們隊是李會計帶隊的,不要帶什么,就帶兩件換身衣裳。完便回家了。
趙家人吃過晚飯,士英收拾了鍋碗,便各自回房。士英攙著文巧,抱著文翠,喊過麗一道去南屋。何麗懷住身子,大牛重,壓手抱不動,走路吃力。趙媽媽抱怨忠智道:一到晚不歸家,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家都不要了。麗嘀咕道:還是你養(yǎng)的個能干兒子。趙媽媽道:我他,你就不能他,他當個干部,還不是你享好處,你哪一像你兩個嫂子下田做過生活的?何麗本想順著婆婆的話頭發(fā)發(fā)心中的怨氣,不想被趙媽媽搶白了一頓,便不再作聲。趙媽媽對玉蓮道:去替你四嫂把大牛抱到南屋去。玉蓮聽話,接過麗懷里的大牛,姑嫂三人去南屋不提。
忠禮洗了手腳,回到臨時搭的棚子里,剛上霖鋪,忽然想起一直沒見忠信的影子,遂披衣拎著個馬燈,欲出去尋找。趙老爹忙問:拎著馬燈做尼?忠禮道:吃晚飯沒看到五子,去找找。趙老爹抱怨老伴道:盡是你,晚了打什么俠子,明早管他,日子就要貓含去了?趙媽媽也舍不得老巴子了,不予老爹頂嘴,跟著忠禮去找,邊走邊喊著五子的名字。大黃狗見有人話,站在東山頭草堆旁拼命地汪汪叫著,趙媽媽道:狗從來沒這么咬過,有些蹊蹺。娘兒倆便走了過去,大黃狗貼著趙媽媽的腿蹭了幾下,跑到草堆根處,忠禮道:草堆洞不是狗窩嗎,莫非忠信在里面?走近一眼,果然忠信蹲在里面,早已睡著了,忠禮把他喊醒,忠信揉著眼睛又看見了媽媽,立即哭著:媽,我下回不敢了,你不要打我。趙媽媽鼻子酸酸的,哄道:媽不打你了,回家吃晚飯,吃過了再睡。遂把忠信攙進鍋屋,裝了粥,讓他吃了。吃過晚飯,媽媽道:你不要去南屋睡地鋪了,就蹲在你嗲鋪里面拱一拱。
趙媽媽剛睡下,忠智醉醺醺地推門進來,趙媽媽道:一到晚喝的個死色。忠智道:我沒醉,我是來看看嗲的。趙老爹應了一聲,忠智又道:沒開始上梁呢?趙媽媽道:沒呢,要等到二更尾子呢。忠智看看手表道:才般多鐘。完打著手電筒,在新房子里走了一遍,房子行條都已上好,用草繩摟著。無意間看到霖上的對聯(lián),念了一遍,心頭大驚,連忙喊醒剛入睡的忠禮,忠禮忙問怎么了,忠智拖著他來到堂屋,用手電筒照著對聯(lián)道:你寫的是什么東西?貼上去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到公社告發(fā)你,即使不拆了你房子,不批斗你,你兄弟我這位置也保不住。忠禮道:過去人家上梁不都這么寫的。忠智道:過去是過去,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做事話,就是要上綱上線。忠禮道:上綱上線起來,我們兄弟五個名字都得改呢,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不也是孔子孟子提倡的。忠智道:要你著了,我還真改名字呢,從今往后改成志向的志,忠于革命之志永不改變。忠禮聽淋弟的話,內(nèi)心不油而生出一種鄙視的情緒。淑芬聽得兄弟倆吵嘴,遂起身進來,道:他四爺?shù)牟诲e,我也覺得你寫的這個東西不妥,叫你重寫你就重寫,你非得跟政策斗,萬一被不懷好心的人利用,我不跟你擔心受怕呀。忠禮見女人話了,不再爭論下去,便道:你去睡覺,不受涼了,我重寫就是了。忠禮將原先的撕了,忠志道:紅紙還夠嗎?不夠我去大隊部拿。忠禮道:還夠呢。又對淑芬道:你去睡覺吧。忠志道:三嫂,你去休息吧,不要著涼了,你放心,我跟三哥不會吵起來的。淑芬遂回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