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21章
按照曲筱陽通常的習(xí)慣,這種幾個小時的航班,看半本書,一部電影,或者索性睡一覺,時間很快就混過去了。</br> 但今天不可能那么自如自我了。畢竟,身邊坐了一個存在感太強的人,一個一舉一動,都能輕易牽動她情緒的人。</br> 就在她在糾結(jié)是走流程假裝閑得沒事做然后開始尬聊,還是直接尬聊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單世鈞忽然將自己腰后的靠墊放到了曲筱陽的脖子后面。</br> 曲筱陽沒料想到他會有這個舉動,一開始還稍微有點嚇了一跳。</br> 單世鈞對上曲筱陽驚訝的眼神,解釋道:“見你脖子后面這一截一直空著,這樣抻著脖子,久了會不舒服。”</br> 曲筱陽有些驚訝,也有些感動。</br> 她完全沒想到,像單世鈞這樣常年在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的鋼鐵硬漢,會有這么細膩的一面。</br> 她因為人瘦,每次坐中長途飛機,頸椎都會痛。百分之五十的時間,她也會記得帶一個護頸枕,但今天顯然屬于另外百分之五十。</br> “謝謝。”曲筱陽輕聲跟單世鈞道謝,抬眸看向他,“但這樣……你腰不會疼嗎?”</br> 單世鈞簡潔地說:“不會,我腰好。”</br> 明明是一句簡單的陳述,解釋。但曲筱陽聽在耳里,總覺得帶點什么暗示的意思在里面。當然,也許只是她思想太不單純了。</br> 單世鈞頓了頓,忽然低頭靠近曲筱陽耳邊,低聲解釋道:“我們出任務(wù)時,很多時候坐的都是軍用運輸機。左右兩排長凳那種,沒有靠背的,坐著也已經(jīng)很習(xí)慣了。”</br> 男人說話的時候,有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曲筱陽的耳朵。恰巧耳朵是曲筱陽一個比較敏感的地方,那種癢酥酥過電般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縮了一下脖子。一抹粉色,悄悄爬上瑩白的皮膚。</br> “……那,”曲筱陽莫名有些緊張,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曲,“那你們一般要像那樣要坐多久啊?”</br> 其實曲筱陽純屬是緊張得沒話找話說,化解自己的尷尬。</br> 梁老頭和莫梨說得對,她和異性接觸的經(jīng)驗太少了。早年她一顆心全撲在學(xué)業(yè)和事業(yè)上了。不是在搞論文就是泡在手術(shù)室,別說談戀愛了,連個曖昧對象都沒有。如果有和男人相處的經(jīng)驗,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被動,手足無措了。</br> 單世鈞不動聲色地將曲筱陽緊張的小動作收入眼底,眸中滑過一絲微微的笑意。</br> 他淡淡答道:“看去哪兒吧。十幾個小時的情況也是有的。”</br> “十幾個小時?!”曲筱陽驚訝之下,直接朝著單世鈞這邊轉(zhuǎn)過了頭。</br> 單世鈞為了方便低聲交流,本來也是低頭靠向了她這邊,曲筱陽這讓人猝不及防的一轉(zhuǎn)……兩人直接來了一個近距離的臉懟臉。</br> 唇與唇的距離,在那一瞬近到,只要其中一個人說話就會碰上另一人的唇的程度。曲筱陽腦子嗡了一聲,心率驟然飆上一百八,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br> 近距離看,男人那雙狹長的黑眸真的很深邃。</br> 單世鈞也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料到會發(fā)展成這個局面。</br> 到底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很快便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禮貌地向后直起身,拉開些距離,莞爾道:“也還好,不是一直坐著。我們無聊了,有時候還會在上面比賽俯臥撐。”</br> 一句玩笑話,巧妙地化解了尷尬。</br> 曲筱陽臉依然有些發(fā)燙,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們這愛好……難度有點大。”</br> 說話間,漂亮的空姐推著餐車和飲料停在了他們這一排。</br> 他們這趟航班恰好是中午時段起飛的,所以機上包了一頓午餐。</br> 飛機上的簡餐只有兩種選擇,雞肉米飯,牛肉面。</br> 單世鈞下意識地看了曲筱陽一眼,想到她不能吃肉的那個問題……也不知道現(xiàn)在解決了嗎?</br> 下一秒,就見曲筱陽沖空姐擺了擺手:“我不用了,謝謝。”</br> 單世鈞接話道:“主食不用了,水果和餐包還是給她一份吧。”</br> 空姐溫柔地笑了一下:“好的。”</br> 單世鈞從空姐手中接過餐盤,拉開曲筱陽面前的小桌板,放在上面。</br> “先生您呢?”空姐詢問道。</br> 單世鈞:“和她一樣。”</br> 曲筱陽愣了一下,忙道:“啊你不用……麻煩給他一份牛肉面吧。”</br> 不知為何,空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br> “好的稍等。”</br> ……</br> 等空姐推著餐車離開后,曲筱陽才小聲解釋:“我現(xiàn)在對肉味的反應(yīng)沒之前那么強烈了,你盡管吃,不用顧及我。”</br> 單世鈞嘆了口氣:“但你完全不能吃肉,到了T國該怎么辦呢?”</br> 眾所周知,T國是旅游大國,不僅因為有漂亮的自然風(fēng)光,和有趣的人文風(fēng)光,更因為那里的美食。T國國土面積不大,說是遍地美食毫不夸張。幾乎街上隨便挑一家小店,都能好吃到流淚的那種程度。更不用說遍地可見的米其林餐廳。光是首都B城就有十幾家,很多還很物美價廉。當之無愧吃貨的天堂。</br> 單世鈞此話一出,曲筱陽頓時石化了。</br> 走之前曲筱陽一心只想著換個地方散散心。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換個地方待著。看看大海,享受一下沙灘陽光,體驗一下當?shù)氐拿耧L(fēng)民俗就行了。她甚至連旅游攻略都沒怎么有做。</br> 現(xiàn)在經(jīng)單世鈞一提醒,曲筱陽才想起來,T國有名的‘吃’之一字。</br> 吃貨本貨的曲筱陽此刻甚至有淚奔的沖動——看得見卻吃不著,對她來說,殘酷程度堪比凌|遲了。她最近是水逆了嗎?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糟心事兒上趕著找上門來……</br> 單世鈞看了她一眼:“其實,我有個想法。”</br> 曲筱陽已經(jīng)難過得不想說話了,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表示她在聽。</br> 單世鈞:“你要不要試試……以毒攻毒。”</br> 曲筱陽:?</br> 什么玩意兒?她沒聽錯吧?</br> 單世鈞看她一眼,刻意壓低了聲,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給你講個小故事吧。小白剛?cè)胛榈臅r候,膽子特別小,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不敢跳傘,不敢高空滑降,甚至讓他半夜去巡山他都不敢。”</br> 曲筱陽囧囧有神地啃了一口面包:“……講真,我覺得這不是他的問題。聽上去像是純粹的恐高和恐黑。而且,換我我也不敢做。”</br> 事實上她覺得,大部分正常人,應(yīng)該都不太敢……半夜三更的一個人去‘巡山’。</br> “為了讓他克服膽小這毛病,我讓他一個人在山里待了一個月。回來后,什么毛病都沒了。隊里現(xiàn)在膽子最大最虎的就他了。”</br> 單世鈞這么說著,眼里還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神色。</br> “……”</br> 曲筱陽一口面包卡在喉嚨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一邊忙著喝水,一邊還抽空朝單世鈞豎了個拇指。</br> 您可真是個狠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br> 好不容易吞下面包,曲筱陽神色復(fù)雜地問:“……我能問一下,你說的山,是哪種山?”</br> 單世鈞淡淡說:“就是很普通的那種,我們進行生存訓(xùn)練的山。”</br> 生存訓(xùn)練,字面意思很好理解。曲筱陽給了單世鈞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br> 恐怕他們對‘普通’的定義有天壤之別。</br> 曲筱陽忽然想到,之前在山里遇到泥石流的時候,單世鈞背著她,還能在那么陡峭濕滑的山坡上健步如飛、如履平地,不會就是在這種山上訓(xùn)練出來的技能吧?</br> 曲筱陽心中微微一動:“你們那種山里,不會有野獸吧?”</br> 單世鈞想了想:“還好,基本沒什么危險動物……”</br> 曲筱陽稍微松了口氣。</br> “只是有幾只狼而已。”</br> 曲筱陽:???</br> 還‘而已’?人言否?</br> 曲筱陽特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單世鈞的表情,他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br> 曲筱陽也壓低了聲,焦急追問:“不是,這多危險……唔……咳咳……”</br> 她一著急,又哽住了。</br> 單世鈞將桌上的水杯遞給曲筱陽,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淡淡道:“連狼都對付不了,戰(zhàn)地那種復(fù)雜的生存環(huán)境,他就更應(yīng)付不了了。”</br> 那口面包被單世鈞那輕輕一拍給拍了下去,而曲筱陽也沉默了。</br> 之前曲筱陽對他們還挺好奇,一個個兒的都身懷絕技,跟得了武俠小說里的秘籍似的。現(xiàn)在,曲筱陽忽然不想知道他們是怎么變得這么強的了。</br> 這世間沒有偶然。你眼中所見的輕而易舉,背后是不為人知的艱辛和不計其數(shù)的血汗。</br> “所以你想讓我也用這種方式……‘以毒攻毒’?怕什么就去做什么?”</br> 曲筱陽沉默了一會兒,直接換了話題。</br> 單世鈞點頭,用帶點鼓勵的語氣說:“不試試怎么知道呢?”</br> 剛剛還想說這男人也是有細膩的一面的,結(jié)果轉(zhuǎn)頭人就給她來了一記重拳出擊。這極具軍事化加直男風(fēng)格的建議,讓曲筱陽都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了。</br> 單世鈞認真道:“當然,只是一個建議。我只是覺得,你這么熱愛美食,到了這里很多美食都不能親自品嘗,很可惜。尤其是……海鮮冬陰功、豬腳飯、牛肉米粉湯、泰式蚵仔煎、烤豬頸、煎蛋包蟹黃、咖喱炒海蟹……”</br> 曲筱陽閉了閉眼:“停!!!”</br> 這誰受得了啊。</br> 曲筱陽現(xiàn)在幾乎可以確定男人是在故意逗她了:“原來你之前去過T國啊?不然怎么知道這么多當?shù)氐拿朗常俊?lt;/br> 單世鈞點頭:“嗯,去過兩次。你如果需要導(dǎo)游的話……”</br> 曲筱陽立刻道:“需要!”</br> 她需要一個知道去哪兒吃的美食導(dǎo)游。</br> 曲筱陽忽然正色道:“好,我決定了!”</br> 單世鈞愣了一下:“決定什么?”</br> 曲筱陽:“就按你說的,以毒攻毒!”</br> 單世鈞:“……”</br> 曲筱陽兩眼都在放光:“與其忍受能看不能吃的凌|遲之痛,還不如放手一搏!我仔細想了一下,之前覺得惡心那會兒我吃的是雞肉粥,那東西清淡,肉味蓋過一切。而T國食物無論酸辣咸甜,都比較重口,我專挑酸的辣的下手,我就不信調(diào)料味蓋不過肉腥味。”</br> 單世鈞:“……”他今日算是見識了,曲筱陽對食物的執(zhí)著。</br> “謝謝你啊,好建議。醍醐灌頂。”</br> 單世鈞:“……客氣。”</br> 曲筱陽瞥他一眼,忽然勾起唇角,笑了:“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br> 單世鈞:“什么?”</br> 曲筱陽:“你現(xiàn)在話好像真的變多了。”</br> 單世鈞:“……”</br> 曲筱陽:“我覺得挺好的。”</br> *</br> 兩人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間一晃而過,竟完全不覺得旅程無聊。</br> 下飛機取行李,過海關(guān),出門打車,單世鈞全程充當一個盡職盡責的搬運工,曲筱陽只用跟在他身后走就行了。</br> 曲筱陽忽然有些感慨……</br> 她母胎solo二十幾年,早就習(xí)慣‘一個人扛下所有’,而且在醫(yī)院里也幾乎事事沖在前面。所以從來沒享受過這種,肩不用扛,手不用提的待遇。</br> 感覺竟然還挺……爽。</br> 曲筱陽見單世鈞幫她放好行李后,也跟著她上了出租車,還覺得他一路將她送去酒店這行為挺紳士的。</br> 她轉(zhuǎn)頭問單世鈞:“對了,你住哪家酒店?我剛才都忘了問你,你這次的行程安排。”</br> 該來的總是會來。雖遲但到。</br> 單世鈞看著她,黑眸里神色莫測:“其實……我們住同一家酒店。”</br> 曲筱陽:“……”</br> 單世鈞:“……”</br> 四目相對,兩廂無言。</br> 單世鈞嘆了口氣:“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一下。”</br> 曲筱陽不知道他要說什么,竟有些緊張。心跳加快,手心也微微有些出汗。</br> “你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