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行
沈棉還沒到記事的年紀,媽媽就過世了,爸爸一個人撫養(yǎng)她和哥哥,辛苦自不必說。哥哥沈灃比她年長十歲,從小長兄如父,十歲那年爸爸意外身亡,沈棉就只剩下這一個親人。
但那一年注定是坎坷的一年,沈灃剛好爭取到了非常珍貴的公費交換名額,沈家親戚不多,沈棉被送到唯一的舅舅家寄住。
那時候雖然沒錢,條件緊張,但沈灃每年寒暑假都會回來看她。后來他畢業(yè)留在美國,事業(yè)有成,賺的錢越多越多,回來的次數(shù)卻縮減到了一年一次。
距離上次沈棉見到他,又快要半年了。
“你哥的電話嗎?”趙曉晨立刻把耳朵湊過來聽。
沈灃是404 的共同男神,他的照片早在四人剛認識時就在宿舍傳閱過了,當時三人爭相以嫂子自居,對沈棉呵護備至,極大地促進了室友之間的感情培養(yǎng),使她們迅速打成一片。
不過因為沈灃常年不在國內,又沒有微信等社交軟件,她們跟男神唯一的接觸機會,就是他定期打給沈棉的越洋電話。
沈灃對沈棉的事很上心。
沈棉的性格,在人情世故上注定不會精通,大一入學沈灃便替她備了三份禮物,春節(jié)回國又特地在短暫的假期里抽出時間,請趙曉晨三人吃飯。
之后的每一年也都會從美國寄禮物來,附帶手寫的卡片,感謝她們對沈棉的照顧。并連續(xù)兩年夏天邀請她們所有人到美國玩,包食宿和往返機票。
可以說四個人關系這么鐵,這位好哥哥是其中的粘合劑之一。
趙曉晨拽著沈棉的手,對著手機喊了一聲:“哥哥好!”
“曉晨,你好。”美國時間是晚上十點半,沈灃應該剛忙完,聲音里帶著點疲啞。
趙曉晨激動又感動地捂心口:“哥哥你竟然能聽出我的聲音?”
一年都說不上三句話,“被記住”的感覺真的太棒了。
“你們的聲音我都記得。”沈灃說。
這種男人誰能把持得住啊,趙曉晨熱淚盈眶:“哥哥你娶我嗎,你娶我我就嫁給你。”
“不娶不娶。”沈棉馬上把手機拿回來,護兄地說,“她有男朋友了。”
趙曉晨喊:“哥哥我可以為了你分手的!”
渣女。
沈棉指指她身后:“你男朋友。”
口嗨歸口嗨,被男朋友聽到就不妙了,趙曉晨悚然回頭――沈棉拿著手機就跑。
“……靠,你個死包包居然騙我。”
“別跑,慢慢走。”沈灃聽到沈棉奔跑的聲音,“吃飯了嗎?”
“還沒到飯點呢,哥哥你吃了嗎?”
“吃過了。”沈灃又問,“要考試了?”
“嗯。”
“復習得怎么樣?”
沈棉比面對陳老師時更加心虛,哥哥在大洋彼岸累死累活地工作,自己拿著他的血汗錢養(yǎng)鴨鴨,好羞愧。
“還可以。”她聲音不禁有點小。
“b大的夏令營,你不想去?”沈灃估計剛剛接到了陳老師的通知,所以打電話來問這件事。
“我不想去b市。”沈棉不假思索地說。
“嗯。”沈灃在這種事上一向尊重她自己的選擇,又問:“想不想過來念書?”
這次沈棉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不想。”
早前室友也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不想去美國,但哥哥在那邊,這讓她有點難以取舍。
“不想來就在國內也好。”
沈灃已有歸國的打算,但短時間這邊的工作結束不了,時間暫時定不下來。便沒有提,免得她提前空歡喜。
“不去夏令營,暑假有什么安排?”
他是個做事極有規(guī)劃的人,沈棉這只小咸魚在他的影響下也不得不變得有規(guī)劃起來,想了想說:“準備司考。”
“好,既然打算考就認真準備。另外下學期要實習,你要學會開車,考完試去報名,假期的計劃做一份表格發(fā)給我。”
還要做表格?這到底是放假還是開學?
沈棉苦巴巴地皺著眉頭:“知道了。”
被明明白白地安排好,她低著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問:“那你暑假回來嗎?”
她生日七月份,前幾年他都沒有回來。
沈灃沉默了一下:“這兩個月可能抽不出時間。”
沈棉有點失望,“哦”了一聲。
終究是不忍心,沈灃又說一句:“等我有空回去看你。”
沈棉乖乖點頭:“嗯。”
掛斷電話,沈棉被趙曉晨一路追著跑到自習室,繼續(xù)復習。
哥哥的電話喚醒了她內心深處的良心和上進心,加上身體不舒服,沈棉決定這周留在學校復習。
中午她打開微信,正要跟江一行宣布他可以放假一周,消息即將發(fā)送的前一秒,突然想起什么,退出去翻了翻日歷。
最后一門考試在23號,一個月的包月時間就過去一半了!
而她還沒有貼到肉肉!
不行,不行,沈棉精打細算半晌,重新點開微信,跟江一行打商量。
【我們這周要考試,你可以放假,我想把包月的時間順延一周】
【可不可以鴨.jpg】
江一行收到消息時,正和溫止宴一起在咖啡店吃午餐。
他看著屏幕上那只憨憨的鴨子,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
【可以鴨】
沈棉收到這條回復的時候,眼睛驚訝地睜大了一瞬。
不是因為鴨鴨這次意外地好說話,而是因為:
鴨鴨用鴨字,真可愛。
沈棉:【給你小心心.jpg】
江一行:【考試加油】
見他一直對著手機面帶蜜汁微笑,溫止宴伸著頭瞟了一眼,江一行收得快,他只瞟到一只鴨的表情包。
不用猜就知道是沈棉,溫止宴唾棄,“你這是知法犯法,詐騙,騙財騙色,要不要臉啊江律?”
江一行端起咖啡,微笑:“詐騙罪的主觀要件為直接故意,并且具有非法占有公私財物的目的。我并不存在主觀上的直接故意,你學過的東西都被自己吃掉了嗎?”
“……”
溫止宴羊駝上身:“tui!”吐完又提醒他,“你最近兼職賣身總忙得不見人,周末例行聚餐別忘了。”
熬過一周的考試,也熬過一周的感冒。
最后一門考試交卷,沈棉猶如脫水的咸魚,趴在桌子上休養(yǎng)生息。
趙曉晨在一邊懊惱地拍大腿一邊和別人對答案,教室里亂嘈嘈,不知誰在說著:“要不去酒吧也行,我有個朋友在酒吧上班,酒水可以九五折……”
過了會兒,姚明薇過來捏了捏沈棉的臉:“包包,起來啦,去聚餐。”
趙曉晨最愛聚餐:“去哪兒吃啊?”
“不知道,夏唯他們定的,好像是火鍋,完了之后去酒吧喝酒。”
“棒呆,好久沒喝酒了。”
定的是市里最熱門的連鎖火鍋品牌,那家店在中心商務區(qū)附近,生意很火爆,怕去晚了排不上號,剛四點一幫人便出發(fā)了。
11班20個人都在,校門口打車先走了一批,最后剩沈棉宿舍四人,夏唯、左耳等三個班委。孟星河這時才過來。
左耳點了一下人數(shù):“星河跟松哥都開了車,剛好能坐下。”
孟星河將車開過來,夏唯抬腳朝他走去,左耳指了指后面松哥的車對沈棉四人道:“你們坐松……”
正在這時車窗降下來,孟星河的臉露出來:“沈棉,過來。”
夏唯腳步頓住。
左耳也愣了愣,很意外的樣子。
正往松哥的車走的沈棉:?
為什么?
還沒反應過來,趙曉晨一把拽住她就朝孟星河走去:“來了來了。”
404宿舍一向團結一心,姚明薇和米雪沒掉隊,跟過來利索地打開車門坐進后座。
剩沈棉一個人站在車外面,看著后座非常自覺擠在一起的三人。
趙曉晨無辜地沖她眨眼睛。
“你坐前面。”孟星河說。
后面也坐不下啊。
沈棉上車。
車上的空氣有點安靜。
安靜是正常的,但這份安靜里藏著一絲詭異。
孟星河開車,沈棉安靜地看著前面的路。
孟星河轉頭看她一眼:“熱嗎?”
“不熱啊。”沈棉說。
后座三人無聲交換眼神,交換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各自都看不明白,干脆在手機上拉群發(fā)消息。
【孟星河是不是對包包有意思?】
【廢話,你才看出來?】
【那我們助攻一下?】
【別了,搞曖昧多有意思,干嘛給他們加速】
【但是不助攻,就包包那個直男腦……】
【問題不大,孟星河也是個直男你沒發(fā)現(xiàn)嗎?直男腦和直男腦搞曖昧,誰都不知道這是曖昧,多有意思哈哈哈哈】
沈棉在前方聽著后面總是兩個手機同時響的叮叮咚咚,以為他們在小群里說話,拿出手機。
一看,沒有新消息。
她納悶地扭頭。
趙曉晨非常警覺,馬上收起手機撞了一下旁邊的姚明薇并隔山打牛了米雪,三人裝無事發(fā)生。
人多吃火鍋異常熱鬧,吃了幾天學校的清湯寡水,又卸下一個重擔,沈棉胃口特別好,吃得很開心。
吃完火鍋轉場酒吧,很巧,就是上次的lose demon。
正是酒吧最熱鬧的時候,一幫年輕學生嬉嬉笑笑進來,吸引了不少目光。
沈棉喜歡這個酒吧,這是她和鴨鴨的相遇之地。
那天的校園主題換掉了,恢復了正常酒吧樣子,舞臺上駐唱樂隊在唱歌。
沈棉的視線掃過二樓,突然愣住。
酒吧里光線是很暗的,各色燈光閃爍,二樓欄桿邊隱約可看到一人疊腿而坐,深藍色西裝,黑色襪子包裹腳踝,在喧囂的酒吧里自成一派氣度。
他手里拿著酒杯把玩,褐色的酒液晃動。
臉上沒什么神色,不笑時,那副眼鏡便顯出了金屬的清冷。
好看得讓人腿軟。
竟然是鴨鴨。
他身邊有很多人,清一色都是西裝或襯衣,有男有女,聚在一起頗像什么正經的會議現(xiàn)場。
咦?
是鴨群嗎?比上次的鴨群人還多誒。
那些女人呢?同行?
現(xiàn)在的風塵行業(yè)已經全部要求著正裝這么正規(guī)了嗎?
大約她的注視太有存在感,江一行似有察覺。
沈棉正好奇地看著,他忽然轉頭朝下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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