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什么？”離央捧著姬扶夜的臉,  要讓他對上自己的目光，“我得很可怕嗎？”
    “不……”姬扶夜不用思考，便下意識回道。他怎么會覺得離央可怕,  她永遠是他心中最好看的女子。
    得了他這樣一個答案，離央彎了彎嘴角，似乎還算滿意這個回答：“那你怎么不看著我？”
    姬扶夜嘆了一聲，終于低頭,  雙目對上那雙翦水秋瞳,  心跳得越來越快。
    少女時的離央，比起來的逝水宮上神，臉上還幾稚嫩，姬扶夜一直遺憾自己沒見過離央少時的模樣，不想現(xiàn)下卻在機緣巧合下得見。
    在離央聚攏神魂之時,  天道意遮掩了她身上的氣息,  就算曾經(jīng)相識之人站在她面前，也未必認出她就是逝水宮上神。
    但姬扶夜看見離央的第一眼，就確定了，那個站在蒼梧樓上的素衣少女,  就是他要找的人。
    百之,  他終于得以再次相見。
    月光下，姬扶夜的指尖撫過離央眉眼，微微帶著幾顫抖。
    “你怎么好像,  要哭了？”離央偏了偏頭，似些不解,  她眼中霧靄朦朧，如初春煙雨。
    “沒。”姬扶夜輕聲答道，“是你醉了。”
    “我沒。”離央執(zhí)拗道,  見他這樣說，眼中甚至還帶上幾委屈。
    姬扶夜沒想到離央也會『露』出這樣神情。
    “好好好，你沒，是我錯了。”他不由失笑，輕聲哄道。
    離央終于滿意了，她抱著『毛』茸茸的狐貍尾巴，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靠在姬扶夜懷中沉默良久，忽然道：“我話要問你。”
    姬扶夜想起，方才她也是這么說的，她到底想問什么？
    “想問什么？”姬扶夜看著她的側(cè)臉，目光柔和，無論她想知道什么，他都不會隱瞞。
    “我從前，是不是就已經(jīng)認識了？”離央輕聲道。
    是不是很多前，她就認識他了。
    姬扶夜一怔，沉默片刻才了頭：“是。”
    百之前，無盡深淵之中，紅鈴輕響，百兇退避，她赤足黑裙，以薄紗覆眼，緩緩走到了他面前。
    離央也沒意外這個答案，怪不得他在丹瓊書院見他之時，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姬扶夜，你是不是心悅我？”
    正在姬扶夜陷入回憶之時，耳畔乍然響起離央這句話，他渾身一震，呆滯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她說什么？什么心悅？他是不是聽錯了？姬扶夜些混『亂』。
    一定是聽錯了……
    見他久久不說話，離央些不滿地拽了拽手中的狐貍尾巴，才叫姬扶夜回過神來。
    “你……你說什么……”姬扶夜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亂』如麻。
    “你是不是，心悅于我？”離央重復(fù)了一遍。
    這一次，姬扶夜確定自己的耳朵沒任何問題。
    心悅……姬扶夜在心中念著這兩個字，耳根一寸寸變紅，隨即蔓延到整張臉上。姬扶夜怎么也沒想到，百前他未說出口的心意，突然在這個月夜下，徹底袒『露』在離央面前。
    他就這樣紅著臉，一個字也說不出，平日的淡然自若盡數(shù)不見。
    醉意朦朧的離央?yún)s不曾察覺到他的窘迫：“所以蒼梧樓上，你才會說，自己是我未來的情緣。”
    姬扶夜抿了抿唇，環(huán)在離央腰的指尖不自覺地屈伸一下。
    “那你為什么不說，你是我的道侶？”離央不知他心中復(fù)雜，問。
    “我怕，你會厭棄我。”姬扶夜輕聲道，似乎怕驚了月『色』。
    當他告訴暫時失去記憶的離央，自己是她未來的情緣時，姬扶夜其實很害怕。他害怕朝一日，離央恢復(fù)了記憶，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心思，會厭棄于他。
    這也是姬扶夜從未離央訴過情意的真正原因。
    他只想留在她身邊，無論以身份都好，哪怕她只當他是自己養(yǎng)的一只小狐貍，只要留在離央身邊，對于姬扶夜來說，就足夠了。
    離央伸手『摸』了『摸』姬扶夜臉側(cè)：“你膽子真小。”
    姬扶夜苦笑，不錯，他的確膽子很小，小到不承受任何離央會厭棄他的可。
    但這時，離央?yún)s仰著頭，嘴邊揚起淺淡笑意：“你沒想過還另一種可嗎？”
    姬扶夜怔怔地看著她。
    離央直起身，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姬扶夜感受到雙唇上一抹溫?zé)崧舆^，他呆愣在原地，剎那之間，天地沉寂，月夜下的風(fēng)聲好像也停住了。
    “……什……什么……”姬扶夜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是自己的一場幻夢？
    還是說，他也喝醉了？
    姬扶夜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尾巴根，瞬間痛得白了臉，這就是說，不是他的夢……
    “阿離……”姬扶夜環(huán)在離央腰上的手收緊，“剛剛……你是什么意思……”
    但這句話散在風(fēng)聲中，卻久久沒得到回答。
    姬扶夜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離央靠在他肩上，雙眸緊閉，呼吸清淺，已是睡著了。
    她是睡著了，自己今夜只怕要無眠。
    姬扶夜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離央恬靜的側(cè)臉，終究是不忍她叫醒。刮了刮她的鼻尖，心中郁氣徐徐散去。
    沒關(guān)系，未來很長，他可以慢慢等。
    離央抱起，姬扶夜踏上臺階，伸手打開房，走床榻。
    放下離央，姬扶夜站在床邊，月光泄落房中，他靜靜看著她的睡顏，面上不由自主現(xiàn)出一抹溫柔笑意。
    轉(zhuǎn)身要離開，只是才起身，姬扶夜不由身形一滯。他回過頭，只見離央他還未收起的狐尾緊緊抱在懷中，完沒松手的打算。
    “阿離，你該睡覺了。”姬扶夜低聲哄道，“你不松手，難道是想同我一起睡嗎？”
    離央微微蹙起眉，抱著狐尾翻了個身，似乎是嫌棄姬扶夜太吵。
    “阿離……”姬扶夜再次喚道。
    “你太吵了。”離央睜開眼，眸中霧氣彌漫，醉意不消。
    她坐起身，姬扶夜一把推倒在床榻上，自己翻身壓了上去。
    姬扶夜一臉茫然地被她壓在身下，喉嚨滾了滾，原本想說的話盡數(shù)咽了下去。
    今晚發(fā)的，真是太刺激了。
    “別吵了，”離央溫?zé)岬谋窍⒋蛟谒鳖i間，“我困了。”
    姬扶夜沉默一瞬，伸展出幾條狐尾，離央裹住。
    他低啞著聲音在離央耳邊道：“這可是你先的手……”
    抬指一，燭火熄滅，房悄無聲息地關(guān)上。
    姬扶夜原本以為，他今夜一定很難入眠，沒想到聽著離央輕淺的呼吸聲，他闔上眼，也陷入了深沉夢境。
    夢里是逝水宮開了滿山的爛漫桃花。
    當日他在逝水宮外種下桃花，正是因為心中難以訴諸于口的情意。
    第二日，晨光落入房中，離央纖長的眼睫顫，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眸。
    一只手橫在她腰間，她好像被人擁在懷中，隨著意識逐漸清醒，離央也想起了昨夜發(fā)過的一切。
    不僅如此，她終于想起了姬扶夜是誰，她自己是誰。
    離央恢復(fù)了所記憶。
    所以，昨夜是她主親了姬扶夜……也是自己他壓在床榻上……
    離央臉上浮起胭脂一樣的薄紅，眼底微微些惱怒，都怪這具人類軀殼，她竟然喝了一口酒就醉得不省人！
    ‘你沒想過還另一種可嗎？’
    想起昨夜自己親口說過的話，離央的臉紅得更加厲害，她拉過一旁的被子，整個人埋了進去。
    這只小狐貍比她小了足足兩千余歲，以她的紀，做他姑祖『奶』『奶』都綽綽余。
    可他喜歡你……
    離央憶起姬扶夜在她面前的每個作與神情，所以她也清楚，姬扶夜的確心悅她，這件，早在逝水宮中，她便知道了。
    那她呢？
    離央回憶起昨夜，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若是她清醒，絕不會做出那樣舉。
    在自己憋死之前，離央坐起身，看著睡得人不知的姬扶夜，眼中不由閃過惱怒之『色』。
    憑什么她心煩意『亂』，他還好好睡著？
    離央腿一伸，姬扶夜踹下了床榻。
    姬扶夜的身滾落在地，到了這時候，他終于清醒過來。在一瞬茫然之，姬扶夜收起身狐尾，抬頭看離央：“阿離？”
    離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藏起繁『亂』心緒，先聲奪人道：“你怎么會在我的床上。”
    姬扶夜些委屈：“阿離，昨夜明是你抱著我的尾巴……”
    離央他微一挑眉：“我怎么不記得了。”
    她站起身，推開窗，晨風(fēng)拂面，她臉上熱意終于完散了去。
    姬扶夜在她身，期期艾艾道：“那昨夜的……”
    “昨夜什么？”離央反問，右手背在身，目光與他錯開，強作鎮(zhèn)定。
    姬扶夜看著她的神情，卻沒立刻回答，只是看著離央。在片刻沉默，他忽然上前一步：“昨夜，你不是說要與我結(jié)為道侶嗎？”
    “我什么時候說……”
    離央反應(yīng)過來，頓住了話頭，抬頭看著姬扶夜些戲謔的神情，微微些著惱：“你敢詐我？！”
    她一時失語，當即轉(zhuǎn)身外走去。
    姬扶夜從方拉住她的手，聲音中帶著淡淡笑意道：“阿離，昨夜的，你還記得吧？”
    離央長發(fā)掩住的耳尖微微發(fā)紅，姬扶夜繼續(xù)道：“什么是……另一種可……”
    在他說完這句話，房中再次沉默了下來。
    良久，離央回身看他：“等我哪日心情好了，再同你說。”
    她外走去，姬扶夜趕緊跟上她的腳步，殷切問道：“那你怎么心情好？不如我變成狐貍？要不要再吃一串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