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本尊這一生,很是不喜被人……
當姬扶夜從幻境中清醒過來時, 周遭的一切開始一點點化為飛灰,分崩離析。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眼前蓋頭垂下,已完全看見容顏的少女身上。
自己竟是存這樣的心思嗎?
姬扶夜心『亂』如麻, 腦中一片混『亂』。
前日離央再見陵舟,態(tài)度親近,他的確覺得心中有幾分古怪適。
但姬扶夜只為,這是為離央是他長到如今, 待他最之人, 所他才忍住生出幾分獨占欲。
可是他心中竟然對她生出自己也曾察覺的情思。
按理來說,離央是姬扶夜的救命恩人,又長他兩千余歲,他對離央該是又敬又畏,實在將她當做老祖宗一樣侍奉。
只是離央生得, 怎么也像老祖宗該有的模樣。
姬扶夜到這里, 忍住彎了彎唇角,神情中帶自知的溫柔。或許等他再長兩歲,站在離央身邊時,瞧上去就很是相配了。
他喜歡她么?
姬扶夜知道, 他從來沒喜歡過一個人。
雖然自小就與慕容音定下婚事, 但姬扶夜長到十七歲,與慕容音過見過寥寥幾面,連朋友尚且說上, 自必談什么歡喜。
他十七年的人生中,陪伴他的唯有自己的本命靈劍, 和藏書樓中常年無人光顧的古書典籍。
那十七年,是緘默而孤獨的。
遇到離央,像是一切轉(zhuǎn)折的開始。
姬扶夜并清楚自己對離央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他只是長長久久地陪在她身邊。那是他這短短十余年人生中待他最的人。
原來他心中是希冀與她并肩而立么?
姬扶夜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世上,實在很少有這樣讓他覺得解之事。
過也沒關(guān)系,他還有很長的時間,陪在她身邊,去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小狐貍,看來你的心境,的確還算錯。”就在這一刻,離央的音驟然在姬扶夜背后響起。
他身形一僵,若是妖身狀態(tài),現(xiàn)在一定是連尾巴『毛』都盡數(shù)炸了起來。
“尊……尊上……”
姬扶夜被離央的突然出現(xiàn)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回過身看離央,對上她雙眸的那一刻,心中情自禁又漏跳一拍。
他趕緊垂下眼。
相識這樣久,還難得見他『露』出這樣神情,離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對他道:“你心虛什么?”
“并非心虛,”過片刻功夫,姬扶夜已經(jīng)恢復了平素沉穩(wěn),嘴邊又帶起慣常有的笑意。“只是尊上突然出現(xiàn),叫我吃了一驚。”
離央瞥他一眼,知信是信:“本尊怎么知,你的膽子這般小?”
姬扶夜暗嘆一,方才經(jīng)了那樣的幻境,離央又突然出現(xiàn),他沒被嚇出個歹已是易。
見他言,離央抬眸看向姬扶夜身后還未完全散去的幻境,她饒有興趣地勾起嘴角:“原來是洞房花燭夜,倒是本尊擾你了。”
姬扶夜『摸』了『摸』鼻尖:“尊上,你來之前,幻境便已經(jīng)破開了。”
端坐在喜床上的少女漸漸化作飛灰消失,姬扶夜懸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用擔心離央現(xiàn)那少女生了一張和她相同的容顏,從而察覺他那點隱秘的心思。
但知為何,姬扶夜心中又莫名生出一點可名狀的失落。
若是尊上知道……
“一次來南海,便炸了半座鮫綃宮,胥沉雪刻,應該恨得將你扒皮拆骨才是。”離央笑了一,問起正事,“那鮫綃宮中有什么,要你如。”
姬扶夜的『性』子,若非沒有別的選擇,他應該鬧出這么大動靜。
姬扶夜壓下心中雜念,答道:“稟尊上,鮫綃宮最深處的宮室中,有一處血陣。我從前并未見過這樣的陣法,只覺妖異至極。”
“后來見勢妙,我便只引爆藏了天堯聿所有修為的紅珠,這才脫身而出。”
姬扶夜心中暗嘆,元嬰期的修為,在諸天神魔與上古生靈面前,終究還是太低了。
若非是手中正有那枚紅珠,自己怕就要做了血陣的祭品,
“你識得那血陣?”離央問。
姬扶夜點頭:“只是根據(jù)陣紋來看,像是在竊取祭品的生命……但鮫人皇乃是上古生靈,她的修為,又何須用這樣的邪術(shù)來延續(xù)壽命?”
“究竟為何,出去看看便知。”離央勾起唇角,“本尊也很奇,這鮫綃宮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鮫綃宮深處,胥沉雪孤身來到巨大的礁石前。隨她運轉(zhuǎn)靈力,一又一禁制漸次解開,礁石前顯出一道足有人高的混沌水鏡。
在她穿過之后,水鏡便立時消失在原地。
這是一處冰宮,一入其中便感受到凜冽寒意,胥沉雪向前游動,眼中隱隱帶幾分焦灼。
她得快一點,絕讓人現(xiàn)……
“阿玨!”赤紅的魚尾是內(nèi)殿之中唯一一抹亮『色』,胥沉雪從身后抱住男人,眼中滿是柔情,輕輕地喚了一句。
青年相貌清雋,溫雅如世家子,他盤坐在殿中,即使手腳都被寒冰化作的鎖鏈束縛,神情也仍是一片安然。
他臉上蒼白得見絲毫血『色』,在胥沉雪抱住自己時,淡淡道:“沉雪,你錯得已經(jīng)夠多了。”
胥沉雪緊緊地抱他,似乎只要自己一松手,就失去眼前人一般:“我有什么錯?我過是要你活罷了!”
容玨垂下眸:“我早就應該死了。”
他早就應該神魂俱滅,歸于天地之間。
“!”胥沉雪游到他面前,嘶道,“我要你活,若是我這樣做,待神魂俱散,天下就再也沒有你容玨了!”
“你如事,必受果反噬。”相比胥沉雪的激動,容玨異常平靜。
“我在乎!”
胥沉雪復道,眼中有些晶瑩:“什么果報應,我都在乎,我只要你活。”
為她可擇手段,哪怕雙手沾染上無辜者的血腥,她也在乎。
深吸一口氣,胥沉雪平復下心中翻涌的情緒:“阿玨,如今冰宮已經(jīng)安全了,我們要盡快離開這里。”
也就是在這時,胥沉雪心口傳來一陣刺痛,無邊光芒亮起,溯洄鏡的虛影投『射』在半空之中。
鏡面緩緩出現(xiàn)一道裂痕,裂痕隨之擴散,在一脆響之后,整面溯洄鏡化為無數(shù)碎片散落。
容玨看這一幕,輕嘆了一。
當年他傷至神魂將散,作為他本命法器的溯洄鏡,本也到了強弩之末。
早在數(shù)千年前,他們就應該消散在六界之中。
“又是你們!”胥沉雪看出現(xiàn)在冰宮之中的離央和姬扶夜,眼中是刻骨的怨恨,她運轉(zhuǎn)靈力,出一道比之前還要尖利的長嘯。
離央抬劍,算再和她多糾纏,劍光如雷霆萬鈞,攜可當之勢落下,穿透赤紅的魚尾。
碎冰散落,胥沉雪倒在冰面上,鮮血靜默地在其上蔓延。
她還來及起身,周圍海水凝結(jié),將她困在原地。
“煩勞二位,將我心口女媧石取出。”容玨開口,卻是對離央和姬扶夜說道。
“!”胥沉雪尖叫道,“。”
這些年來,正是為了阻止容玨取出自己心口的女媧石,她才用法術(shù)束縛,叫他動彈得。
離央沒有理胥沉雪,她緩步走到容玨面前:“你便是玉朝宮明霄門下大弟子,容玨。”
昔年離央在玉朝宮中見過他的畫像。
“是。”容玨微微抬起頭,對上她雙眼。
“你是早就死在一次神魔大戰(zhàn)中了。”離央的話說得太客氣。
數(shù)千年前,一次神魔大戰(zhàn)之中,自混沌而生的道尊與魔祖領(lǐng)二族相戰(zhàn),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無數(shù)神魔隕落,僥幸活下來的少之又少,在玉朝宮的記載中,容玨也是死在那時。
可是在世人眼中已經(jīng)死去數(shù)千年的容玨,竟然還活。
“我的確,早就應該死了。”容玨緩緩道,“所,請閣下取出我心口女媧石。”
離央上下量他一眼:“你應當知道,你神魂上的傷勢,若是取出女媧石,立時便神魂潰散。”
容玨笑了笑,蒼白的臉上似乎多了幾分暖『色』:“如,再過。”
如果早知自己無意中得來的女媧石,最后有用,他應當選擇早早將其毀了。
當日容玨于道尊魔祖一戰(zhàn)傷,本應神魂俱散,就隕落,是胥沉雪借女媧石聚攏了他將要消散的神魂。
但女媧石強聚攏容玨的神魂,卻沒有辦法修復他已經(jīng)破碎的神魂。
容玨沉睡千年,醒來后已是在南海冰宮之中。
胥沉雪知從何處知曉了一奪人命格的邪術(shù),讓他得蘇醒。
鮫綃宮中的血陣,便是將那些祭品和容玨的命格相換,借蒙蔽天道。但容玨身為上古神族,他的命,又豈是尋常人的命格夠承擔。
過三五日間,便失去效用。
但對于胥沉雪來說,只要容玨活,旁人的『性』命又算什么。
‘阿玨,你看,過一些凡人的『性』命就換來你活,這么?’數(shù)千年前,胥沉雪這樣對他道。
容玨看她面上的純?nèi)粴g喜,緩緩搖了搖頭。
他當即就要剜出自己心口的女媧石,卻被胥沉雪攔下。
為了阻止他自盡,胥沉雪將容玨困在冰宮之中,自又是兩千余年的漫長歲月。
“要!”胥沉雪看向容玨,淚水滾落,在水中化為一粒粒珍珠。
神魂消散,這世間,便再也沒有容玨了。
“天堯離央,你住手,你知道什么我都可告訴你,你別傷他……”胥沉雪看離央,目光中竟然帶上幾分祈求。
離央對上她的目光,忽而問道:“你做這些,是為什么?”
“自然是為我愛他!”胥沉雪毫猶豫地答道,她那樣愛他,便是為他付出一切也在所惜。“我絕失去他!”
“阿玨,你心中連那些愚昧世人都有,為何有我?”
“哪怕是為了我,你要死,?”
胥沉雪輕道,眼中滿是執(zhí)『迷』。
一直沉默的姬扶夜終于開口:“他這樣活,大約也比神魂消散更。”
這冰宮中見天日的漫長歲月,其實是另一酷刑。
對于容玨這樣的人來說,無辜者的『性』命為代價活下去,是他絕接受的方式。
“他千年的壽命,要用數(shù)十萬無辜凡人的『性』命作為交換。”姬扶夜冷道,“你顧他的意愿,將這樣的罪孽加諸于他身,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么?”
這樣的愛,未免太過殘酷。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胥沉雪嘶道,“難道我要看他眼睜睜在我面前神魂消散么?!”
“萬千罪孽又如何,天道盡管將這些罪孽算在我身上,我只要他活!”
“阿玨,你答應過我的,等神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我們便一道去游歷世間,你答應過我的……”
說到最后,胥沉雪話音中帶上幾許哽咽。
容玨沉默地看狀若瘋魔的胥沉雪,良久,終于道:“沉雪,你已經(jīng)生了心魔,要再執(zhí)『迷』悟。”
胥沉雪搖了搖頭,再看他,只對離央道:“你只要向天道立誓,絕傷阿玨,我便將你知道的事都告訴你!”
“否則,你永遠也要知道真相!”
她這樣說,離央點了點頭:“這像是樁劃算的買賣。”
“可惜——”
“本尊這一生,很是喜被人威脅。”
離央拂手,女媧石便在瞬息之間,被剝離容玨的心臟。
女媧石離體的一刻,容玨蒼白的臉上浮起真切的笑意,他溫對離央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