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混亂(一)
大同的消息在察哈爾迅速傳開,沒有核心人物坐鎮(zhèn)張家口,整個察省完全崩潰了,不少人通過各種渠道和陽高的人聯(lián)系,薛儒手頭上沒有軍隊,無法阻止消息的擴散。 其實薛儒自己也是擴散消息的人之一,這倒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他心里還有那么一絲絲幻想。 在常風等人撤出陽高后,薛儒在縣府的辦公室里枯坐一天,作為讀過書,又在縣長位置上待了段時間的他,清楚知道一個領(lǐng)袖對于一支軍隊和一個地方的的重要性,當年馮玉祥從國民軍下野出走,造成整個國民軍的崩潰他記得很清楚,而這次的察省面臨的情況更嚴重。 放棄?等待?薛儒心里五味雜陳,沒有讓他立刻做出決定的唯一原因,就是趙子赟,在趙家兄弟二人當中,他和趙子赟更熟,也更了解他,若是只是陽高一個小縣,他不會過多猶豫,會想法子和趙子赟聯(lián)系,看看能不能由他重樹大旗,可放到整個察省就問題大了,核心城市張家口就沒有他可以信賴的人,尤其是軍隊。 讓薛儒唯一感到欣慰的是陽高沒有出現(xiàn)混亂,為此,他有些奇怪,在問了縣府里的年輕人,答案讓他有些驚訝。 “薛縣長,其實我們也很茫然,不知道會怎樣,只是心里面還是希望不會改變太多,希望有人能出來收拾殘局,陽高能有今天,來之不易。” 薛儒有些明白了,多數(shù)人是不知道該怎么做,可他們心里渴望保持現(xiàn)狀,也許正是這種心理,加上他這個縣長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最終的結(jié)果。 光華醫(yī)院,薛儒在這里已經(jīng)站了很久,絡(luò)繹不絕的民眾靜靜排隊等著,等著看趙子梧最后一眼,人群中的抽泣聲讓整個陽高城籠罩在一種難以言表的悲哀中。 “薛縣長,我們以后怎么辦?” 薛儒無語。 “薛縣長,趙主席的弟弟能回來陽高管我們嗎?” 薛儒心動。 也許,也許有這么一種可能,不管誰入主察省,看在趙子梧的面上,也許會給趙子赟一個地盤,比如陽高! 明知有些異想天開,薛儒還是把這一絲絲想法和幾位陽高出去的好友協(xié)商,他將趙子梧戰(zhàn)死,如今停尸陽高,大同一線軍隊已經(jīng)撤離等消息發(fā)往天鎮(zhèn)、張家口、多倫等地,并提出趙子赟返回陽高的可能性。 沒有收到丈夫電報之前,陳淑珍一直不愿意相信流言,哪怕是此時整個察省省府已經(jīng)完全癱瘓,她依然不肯相信,她執(zhí)拗的認為趙子梧只是兵敗大同,也許是負了些傷,沒有及時趕回張家口而已。 孫名望明知這陳縣長就是自己騙自己,可他也不挑明,他也不愿多想,這十幾天的心情反差實在太大,他都無法承受。 當東北的第一批物資抵達多倫,陳淑珍等人才完全相信陳振林東進赤峰時說的話,趙家兄弟打劫了沈陽城! 從趙子赟秘密出兵時,陳淑珍就一直在猜測他們到底要做什么,各種情形她都想過,包括和東北軍開戰(zhàn),唯獨沒想到趙子赟這回是做土匪去了,趙家兄弟那里來的消息她沒在意,她更擔心的是這種肆無忌憚的打劫,張學(xué)良會善罷甘休?日本人會忍氣吞聲? 不管心里怎么想,陳淑珍卻是有個清醒的認識,她在船上,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跳水逃命,而是要確保這條船不能沉。第一批抵達多倫的物資是突擊隊副隊長魯山海親自押運,這里面就有那幾車數(shù)不清的大洋、金條,山西會館被臨時征用,孫名望給了最大的配合,他和陳淑珍一樣,震驚之后還是震驚,尤其是這些錢,魯山海并沒有隱瞞他們,趙子赟交待過,可以和陳淑珍說一說,也好讓他們配合看管和保密。 密封的大箱子堆了山西會館好幾個房間,突擊隊員日夜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陳淑珍和孫名望得知這些是錢的時候,差點沒暈過去,搶錢能搶到用汽車運,這怕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隨著源源不斷的汽車、馬車進入多倫,陳淑珍都快瘋了,教導(dǎo)團的官兵催促著趕快找地方卸貨,他們還有返回赤峰接著運!在多倫城西舉行交易會的場地上,各種物資、機器已經(jīng)堆得像小山一樣,孫名望有句話陳淑珍心里很認同,搶了這么多,張學(xué)良要是不出兵就真見鬼了。 縣府所有人都清楚,這次只要扛過去,察省將崛起,稱霸北方只是時間問題,現(xiàn)在需要做的只是讓盡快讓物資盡快抵達多倫,察綏軍全線撤回,依托張房山-磨盤山防線,抵擋住東北軍的進攻。 看著很難,不過也不是不能實現(xiàn),當年只是一個獨立旅,就能在天鎮(zhèn)讓奉軍毫無辦法,如今可是一個軍!陳淑珍是有這個信心的,直到晉軍出兵大同。當時陳淑珍并不是擔心晉軍的攻擊,而是擔心事情擴大化,趙家兄弟分別在赤峰和大同指揮,她覺得問題不大,可平津就成問題了,她擔心東北軍全面進攻,最核心的張家口卻沒有她相信的人在! 張家口沒出現(xiàn)她擔心的事,反而大同出事了,趙子梧戰(zhàn)死讓一切都徹底崩潰,這比張、閻聯(lián)手打進察哈爾,占領(lǐng)張家口還要遭,包括匯崇寺的活佛都認為,趙家兄弟在察省的統(tǒng)治將徹底終結(jié)。 陳淑珍不甘心,不甘心這一切從此煙消云散,不甘心一個曾經(jīng)很誘人的前景徹底破滅,她閉口不提趙子梧之事。 薛儒來電讓她絕望了,望著城外如小山般的物資,她喃喃道:“值得么?” 比她還絕望的是吳伯琴,跋山涉水好容易來到多倫,立刻被打入冰窟窿中,滿腔喜悅化為烏有,王卓然、葉弼亮已經(jīng)酩酊大醉好幾日,醒來就是喝酒,吳伯琴知道他們是逃避。 整個多倫城已經(jīng)陷入一種無序的狀態(tài),上萬從沈陽來到多倫的人茫然,他們比多倫民眾更無助,逃離沈陽城居然是這么一個結(jié)果?不管趙子梧戰(zhàn)死有多大影響,他們覺得陳淑珍和趙子赟必須給他們一個交待,到底他們該去哪? 那木海扎布無法應(yīng)對聚集在縣府門口的東北民眾,要不是他還有著為蒙族人利益考慮的因素,他都想就此返回正紅旗,置身事外,可多倫這里人太多了,萬一動亂,倒霉的只有當?shù)孛癖姟! 〔挥谜遥悄竞T贾苯觼淼匠峭猓诙殉尚∩降奈镔Y前,他就看到兩天來都在這里發(fā)呆的陳淑珍。 “陳縣長,現(xiàn)在怎么辦?東北來到民眾天天在縣府門口,想要個說法。” “縣長?你覺得沒了趙子梧,我還是多倫縣長么?”陳淑珍苦笑。 “陳縣長的能力有目共睹,多倫民眾是認可你的,我知道…..,其實說心里話,軍長戰(zhàn)死,我也不想干了,只是這么多東北民眾聚集多倫,時間長了要出事的,我在想,不管怎樣,我們不能壞了軍長的名聲!” 這句話讓陳淑珍身子一震,“你說得沒錯,做人要有良心,我們應(yīng)該把這最后的事處理好,等死的那一天,才有臉見子悟。” 二人商議了十幾分鐘,便聯(lián)袂來找吳伯琴,希望和他商量滯留在多倫的人的出路。 縣府是不能去的,二人拖著吳伯琴來到山西會館,找了個偏房,將神情落寞的吳伯琴讓到椅子上坐著,開門見山問他怎么辦。 “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吳伯琴一臉無奈,他早已焦頭爛額不愿去多想。 “這么多人在多倫肯定不行,馬上要到冬天了,吃、住都成問題,到時候還不知要凍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淪落為匪!必須離開。”陳淑珍很堅決的說道。 “離開?去哪?” 這個問題難住了陳淑珍,去哪啊? 既然吳伯琴沒有想法,她只得道:“要么返回東北,要么進關(guān)內(nèi),去平津。” “陳縣長,不管去哪,都是茍延殘喘,他們滿懷希望來到多倫,如今……,我如何跟他們說?你覺得他們會離開嗎?” 三人沉默,良久,吳伯琴問:“趙子赟不能支撐大局么?” 陳淑珍苦笑:“吳先生,我也不瞞你,子赟在赤峰已經(jīng)垮了,陳師長來電,說他什么都不管不問,再說了,子赟對軍隊沒有掌控能力,沒有三十一軍支持,他沒法做事,我家薛儒還異想天開讓他回陽高,想保住陽高,其實這都是不可能的。” 再次沉默,趙子赟年輕,想要接過趙子梧的一切,太難了。 當日無策,吳伯琴只得答應(yīng)盡量穩(wěn)住東北民眾,再想辦法,第二天一早,他剛起來,想去找王卓然幾人商量看看,陳淑珍就風風火火走了進來,臉上明顯帶著一絲絲興奮。 “吳先生!子赟在圍場發(fā)了通電,宣布暫代三十一軍代軍長一職!兩個師已經(jīng)宣布效忠,他將率軍不日返回多倫!” 吳伯琴先生一呆,隨即喜道:“我就覺得他不會放棄!趙子梧我沒接觸過,但子赟不一樣,不瞞你說,我認可他!” 久旱逢甘霖,趙子赟的通電效果非凡,吳伯琴找到王卓然等人,把情況這么一說,王卓然、葉弼亮的眼睛瞬間亮了,頹廢的身子一下子挺了起來,消息很快傳遍多倫,東北民眾都不用怎么勸,便紛紛返回城外的臨時住所,三人來到縣府,吃驚的望著里面忙忙碌碌的人,王卓然低聲道:“有望了!” 這里是多倫,趙家兄弟有著巨大的威望,陳淑珍和那木海扎布、孫名望完全換了個人,他們相信只要趙子赟愿意豎起大旗,三十一軍有部分部隊跟隨,察省不敢說,多倫是散不了的。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