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研究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似乎是在告誡他們形勢的嚴峻一般,這個冬季也相當漫長。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原本應當是春回大地的時候,外面卻依然大雪紛飛,沒有任何回暖的跡象。這個冬季原本就提早地突兀,令獸人們沒有時間像是往常那樣完全做好過冬的準備,又因為獸潮的規(guī)模較大,使得不少小城鎮(zhèn)甚至大城鎮(zhèn)的邊緣都受到了沖擊與損失,所以還沒有等到春季,食物便已然告罄。無法忍耐饑餓的真獸們不得不紛紛離家,不顧危險地重新進入?yún)擦郑M軌驅(qū)ふ业绞裁礀|西來果腹,卻發(fā)現(xiàn)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像是被大雪扼殺了生機那般,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生存的跡象。
由于低溫與饑餓,最先遇到麻煩的是年老的獸人、孕育著下一代的亞獸,還有出生沒有多久、仍舊還很脆弱的幼崽。放眼望去,許多獸人的臉上都帶上了對未來的迷茫與對逝去親人的沉痛,他們麻木地過著一天又一天,在入睡之前祈禱著獸神的庇護,卻在每次醒來之后又陷入了更深一步的絕望。
“你們把獵物拿回去吧……”隋垣眼神復雜地看著門羅與莫亞,兩只獸人比起之前消瘦了很多,幸而精神卻還算不錯,并未頹廢消極。
這一次,他們與幾位真獸相約著進入?yún)擦植东C,轉(zhuǎn)了許久卻只碰上一窩豚鼠,不過,他們?nèi)耘f忍耐住饑餓,將其帶了回來,交給隋垣。不得不說,這令隋垣很是感動,也更加無法接受他們的心意。
“謝謝你們,不過你們比我更加需要食物。”隋垣頓了頓,有些無措地補充道。
“你真的不需要?”門羅皺了皺眉,有些不滿看著隋垣瘦瘦小小縮在毛毯里的一團,“據(jù)我所知,倫納德可是很少會進入?yún)擦植东C的,你的食物真的足夠嗎?”
“很少進入?yún)s并不代表不進入,反之,這只能說明我的效率比你們好的太多。”冷漠的聲音代替隋垣回答了門羅的話,黑色的豹子叼著一只肥美的角鹿走進屋,將其與瘦小的豚鼠并肩放在一起,滿是無言的炫耀,“伊萊是我未來的伴侶,我自然會照顧他,不用你們操心。”
莫亞臉色微變,帶著些許的不甘與些許的敬佩,甚至還有一些安心,默默低頭將屬于自己的那一只豚鼠拿起來。
“……你是怎么做到的?”就連門羅也不由得佩服倫納德的實力。似乎自從他因為伊萊而將對方視作敵手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勝過倫納德的機會了,反倒每次挑釁都被對方穩(wěn)穩(wěn)地壓制住,毫無翻身的余地,這讓一向自尊心爆棚的門羅很是不虞。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即使說了,你也做不到。”倫納德滿不在乎地回答,高深莫測地很是裝逼。
“……系統(tǒng)兌換么?”隋垣往毛毯里縮了縮,小聲拆臺道。
“嗯,肯定是系統(tǒng)兌換。”5237深感贊同地點了點頭,“食物可是需要積分最少的廉價物品。”
倫納德:“………………”
門羅&莫亞:“…………???”
將門羅與莫亞毫不留情地趕走,重新回到屋子的倫納德掃了隋垣一眼便開始收拾“系統(tǒng)兌換”來的角鹿。隋垣感覺有些餓了,豎著耳朵、甩著尾巴眼巴巴地望著,像是只等待主人投喂的貓咪。
“研究進行的怎么樣了?”點上爐火,架上烤架,倫納德看著默默湊到自己身邊的隋垣,語氣溫和地問道。
隋垣抽了抽鼻子,一眨不眨地盯著烤架上不斷被翻烤的鹿肉,心不在焉地回答:“差不多了。”
“該死了?”倫納德動作一頓。
“嗯,也就是這一兩天吧。”隋垣認真地點了點頭。
5237:“……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你們這些槽點十足的對話……”
原文中,在這一段時間,艾倫等人終于完成了關(guān)于對于研究筆記的改良,畫出了第一張可以用來反向釋放自然之力的符咒。
作為親自將符咒畫出來的人,艾倫本來是打算自己試驗它的效果的,只不過同樣參與了符咒研究、將與艾倫作對當成自己人生中頭一件大事的伊萊卻反而率先下了手。
正處于人生最低谷、中二期最高峰的伊萊認為,倘若這一次他成功了,那么最先使用符咒的人必然會在歷史上留下光輝燦爛的一筆,他就有可能絕地翻身,而倘若他失敗了……因為艾倫而被倫納德厭惡、拋棄,同樣也被家人責難的他幾乎也已經(jīng)沒有什么其他可以失去的了。
——于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代替艾倫使用符咒的伊萊失去了生命→→
咒符并不成功,或者說,它從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而所有人都被它表面上的完美所迷惑,遺忘了任何力量都不可能憑空被創(chuàng)造的。這張符咒之所以能夠釋放自然之力,必定是建立在吸取某一種力量之上的,而這種力量,便是使用咒符者的精神力、感知力、乃至生命力。
伊萊多次因為任性而給艾倫制造麻煩,甚至數(shù)次威脅到了他的生命安全,最終,他以自己的生命換取了艾倫的存活,也不知是否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當一股宏大的力量洪流從研究所中噴涌而出的時候,所有沉浸在睡夢中的獸人們都被驚醒了。
漆黑的夜幕之下,銀色的光暈直沖天際,隨后化為點點銀輝散布下來,與白色的雪花纏繞飛舞著,美不勝收。
一種的全新的力量充盈在空氣中,令眾人因為連綿的雪災而沉重的心情莫名地一松,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他們逐漸聚集到了光柱盡頭的研究所,卻發(fā)現(xiàn)那座建筑已然坍塌。
在一片廢墟之上,黑色的貓耳少年手持符咒,微微合著眼,被銀色的光輝籠罩著,美麗而虔誠的面容仿佛神靈臨世,而少年的身側(cè),則側(cè)臥著一只黑色的獵豹,似是慵懶地瞇著眼睛,又似是無力地輕搖著尾巴。
“伊萊?倫納德?!”終于看清了這兩個熟悉的身影到底屬于誰,艾倫大驚失色,想要撲上去卻被那銀色的光輝所隔離,只能無助地敲打著不知名的壁障,“快把符咒放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越是美麗的東西,卻越是蘊含著危險,銀色的光輝毫不留情地從少年的身體上抽離著力量,那原本紅潤的面孔已經(jīng)蒼白似雪,原本燦爛若星的眼眸也逐漸失去了光彩,少年似乎聽不到外界任何的聲音,甚至連意識都不再清醒,只是在即將倒下的那一刻微微側(cè)頭,瞥向了艾倫等人的方向,隨后表情中帶著一絲遺憾,重重地壓在了黑豹的身上。
——時間估算錯誤,沒想到他的力量比原著中的伊萊強大這么多,一直堅持到眾人匯聚過來還沒有死透,無法按照原著中所描述的那樣孤獨的死去,隋垣覺得實在是太遺憾了……
黑豹稍稍動了動,低下頭,用粗糙的舌面輕舔著少年血色盡失的面頰,從緊緊閉合的眼眸到微微開啟的嘴唇,最后從喉嚨的身處發(fā)出一聲嗚咽般的低吼,似乎帶著無盡的眷戀。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使用了各種方式也無法將那銀色的光柱破開,森諾與莫亞焦急地近乎瘋狂,而門羅卻默默站在那里,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那般,面孔中滿是隱忍與哀悼。
“他使用了咒符……那個咒符……原本是我打算用的……”艾倫無力地沿著透明的壁障滑落,聲音哽咽,無措地搖著頭。原本面對這種情況的人應當是他,伊萊是在替他承受這一切,但是艾倫卻無法感到半分的慶幸,心中滿滿都是自責與懊悔。
“……符咒,失敗了嗎?”符咒學老師緩緩走了過來,面色沉痛。他本就不喜歡伊萊,也不滿意他最近一段時間在研究上只是敷衍的做法,雖然并不想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但是比起伊萊,他更加在乎會關(guān)系整個獸人族群生死存亡的符咒。
“不……是成功了……符咒成功了……”艾倫緊緊握著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銀色光柱內(nèi)宛若相擁一般伏倒在一起的一人一豹,連自己的牙齒已然咬破了嘴唇都不自知,“我早該想到了,早該想到了!自然之力不可能憑空的產(chǎn)生,那張符咒,是將使用者的精神力與生命力轉(zhuǎn)化為自然之力的道具!”
符咒學老師臉色驟變:“竟然擅自偷偷使用未完成的符咒,伊萊他——”
“因為他知道,即使說了也沒用。”門羅突然開口,冷冷地打斷符咒學老師的話,然后在眾人愕然的注視中緩緩閉了閉眼睛,“你們一直都被伊萊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的感知力并非是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七級,而是更加強大——強大到連我也看不出他到底到達了何種程度。”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的眼中都寫滿了不可置信,就連森諾也沒有察覺,自己的弟弟身上竟然隱藏著這樣的秘密。
“我只是機緣巧合之下發(fā)現(xiàn)的,并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做,唯一知道的,大概在那里。”門羅將目光投向光柱之內(nèi)的黑豹,語氣中帶著毫無遮掩的欣羨與沉痛,甚至還有著自豪——那是他唯一曾經(jīng)想要獻出過一切的亞獸——“伊萊對于符咒的了解比你們所有人都要深刻,他肯定早就看出這個符咒的弊端,所以,他選擇了在艾倫試驗它之前悄悄下手。如果有一個人可以最大限度地將自身的力量轉(zhuǎn)化為自然之力、解決目前的困境的話,那么那個人只有伊萊,而其他人去做,只能是無意義地犧牲罷了。”
門羅的聲音回響在寂靜的夜空之中,令獸人們不由自主地屏氣凝神,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他們不知是否該相信門羅所說的話,畢竟這一切發(fā)生地實在是太過突兀了,毫無征兆,讓他們完全無從反應。
“傻瓜……”良久,一直凝視著光柱的艾倫終于輕輕吐出了這兩個字,抬起手掩住自己的面孔。他一向認為男人有淚不輕彈,如今卻完全沒有辦法抑制想要以哭泣來發(fā)泄心中沉重與悶痛的念頭。
森諾沒有去安慰艾倫,他只是靠在透明的壁障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自己一直寵愛著的弟弟。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使得伊萊從未將這個秘密告訴他,然后就這么一聲不吭地、連一句道別也沒有地永遠離開。
他是為了代替要試驗符咒的艾倫而死的,也是為了愛著艾倫的他,森諾不知道伊萊晚上那句含笑的“晚安”到底是以何種心情去述說的,而他也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就只是這么平平常常地轉(zhuǎn)身離開。
……回想起最后那一幕,森諾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罪人,辜負了自己最為疼愛的弟弟。
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一直到銀色的光柱逐漸消散,眾人面前透明的壁壘終于開啟。
比起其余因為不敢面對事實真相而怯步的人,一直保持著冷靜與理智的門羅率先走了上去,來到伊萊與倫納德的身邊。
伊萊安詳?shù)靥稍趥惣{德的懷里,被黑色的獵豹視若珍寶般環(huán)繞著,門羅蹲□,抬起手輕輕試了試兩人的鼻息,隨后緩緩合眼,垂頭,做出了獸人對于已逝的德高望重者最為崇敬的禮節(jié)。
——這一個禮節(jié),將眾人原本抱有的微薄的希望重重擊碎。
“他是你們的驕傲,森諾。”門羅伸出雙臂,小心地將伊萊從倫納德的懷中抱出,鄭重地交給面色蒼白、表情暗沉的森諾。
森諾將伊萊接過,勉強地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低下頭,吻了吻自己弟弟的額頭:“當然,他一直都是,他為了我們的族群犧牲,我們的家族和雙親——都會為他而感到驕傲的。”
看著森諾比哭泣還要哀傷的笑容,艾倫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手,搭上森諾的手臂,學著他的模樣,在伊萊冰冷的額頭印下一個顫抖的吻。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內(nèi)流出,滴在伊萊安靜的面孔上,艾倫猛地扭過頭,掩飾住自己控制不住的淚水。
回想起伊萊第一次主動向自己搭話,主動帶著自己去看記錄著研究的文字,艾倫突然覺得其實從那時候開始,伊萊就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接下來將要面臨的命運,所以他那么平靜,那么鎮(zhèn)定,似乎終于尋找到人生中真正的意義那般,只是安靜地等待著終焉的到來,然后毫不猶豫地付諸實施,就像是獸神派來拯救這個族群的使者。
——也許,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猜測,也許這是事實,但是一切已然無法驗證了。
最后看了一眼被森諾與艾倫小心而珍視地抱在懷中的伊萊,門羅再次扭頭看向地上顯得有些孤零零的黑豹。
莫亞站在門羅的身邊,他仍舊有些無法面對自己一直追隨并熱愛的亞獸的死亡,所以并沒有走過去,而是與門羅一同,將倫納德的尸體抬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這小子到底是精明,還是愚蠢。”門羅輕低喃著,“我從來沒有看懂你。”
“……其實我很羨慕他,他能夠一直與伊萊在一起,甚至連死亡都沒有辦法將他們分開。”莫亞垂下視線,澀聲說道,“倘若伊萊允許的話,我也可以為他這樣做,只可惜他與倫納德之間從來插.不進第三個人去,就連死亡,也是如此。”
“……我雖然對于伊萊有好感,但是還到不了這一步,所以無法理解你們的心情。”門羅看了看莫亞,安慰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我相信,你會遇到另一只值得你去奉獻忠誠的亞獸的。”
“也許。”莫亞苦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隨后又緩緩地搖了搖,“但是,伊萊只有一個,沒有人可以代替他。”
第一縷晨輝穿透厚重的云層,籠罩在研究所廢墟中的幾人身上,一只默默看著一切的獸人似是被晨輝的光芒迷離了眼睛,突然抬起頭,看向天空,訝然地“啊”了一聲。
隨著他的動作和驚呼,越來越多的獸人抬起頭。
密布的彤云開始消散,露出久違的湛藍的天空,還有清晨那并不耀眼的朝陽。
“……雪,終于停了……”
綿延了數(shù)月的大雪終于停了,照在身上的日光帶著暖洋洋的春意。
第一個劫數(shù)終于渡過,接下來,為了恢復自然的活力,獸人們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走上錯誤的舊途,不會辜負為了呼喚春季而犧牲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竟然看到有妹子說我作者有話說里全是劇透!我……我以后什么都不說了qaq
感謝師兄莫翻滾妹子扔的手榴彈=3333=還有木木子、文真say、醬油加魚、青泫、聲九魚、火星彼岸六位姑娘扔的地雷=33=縀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