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豆蔻年華 一百八十章 眾生百相
一百八十章 眾生百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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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大夫正要跟他講說。不料在屋子里守著的兩個姐姐突然尖叫了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大哭,連聲叫著父親,李文正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心中暗叫不好,忙轉(zhuǎn)身幾步跑進(jìn)內(nèi)屋去,只見李老爺臉如白紙,顏色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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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正忙伸手一摸李老爺?shù)膬墒郑咽窍蟊话憷洌忠挥|他鼻息,好象連呼吸都沒有了,不由得叫了一聲不好,忙跟隨著自己跑過來的柳大夫急道:“柳伯伯,你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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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柳大夫上前一瞧李老爺?shù)那樾危L長的嘆了口氣,對著李文正就搖了搖頭,李文正和兩個姐姐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就直流下來,旁邊有幾個李府的老奴見了此種情景,也哭了起來。也就是在眾人哭著的這一會兒,李老爺便撒手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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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一來。滿屋子里的人真哭的假哭的,各懷著各自的心腸總之是一片哀嚎之聲,大家只有哭的份兒,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了。張燕在那人堆里站著,靠了墻倚著,手上拿了塊帕子,也是掩著臉哭得淚如雨下。只有她知道她哭的是自己,她使盡了手段寵絡(luò)了李老爺幾年,得了幾年的寵,如今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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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府里此時的下人丫頭媳婦老婆子們因屋子里站不下,都在院子里站著,十人里有七八人都在抹淚。李文林也跟著哭了一陣,見堂哥李文正仍伏在床邊痛哭,便上前道:“堂哥,你也別太傷心了,事已如此,還是想想這喪事該如何辦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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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家大姐在旁邊聽了,罵著將兩手一攤,道:“怎么辦呢?合著怎么完全好看,就怎樣辦罷。爹操心了一輩子,就是到那世里也該好好兒的享享福,讓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下葬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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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正待回話,就見外面兩個陪著李老爺回來的當(dāng)鋪的掌柜的站在外間里,跟李文正招手,李文林推了李文正一把,李文正便用袖子擦著眼淚走了出來,兩個掌柜的先是勸慰了一番。然后其中一個道:“大少爺,如今你要止一止哀,里里外外現(xiàn)下有許多事情要你出面來扛起責(zé)任來了。現(xiàn)下老爺已經(jīng)沒了,咱們得趕緊通知咱們家的各家鋪子,大少爺?shù)泌s緊接上這東家的缺兒,咱們鋪子里若是趁亂出了事情是不行的,而且咱們鋪子里和許多商號都有生意往來,關(guān)系也是多得很,應(yīng)當(dāng)派幾個家人去通知人家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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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正便壓了心頭哀傷,派了家中下人們?nèi)ジ髯詼?zhǔn)備靈棚發(fā)喪一應(yīng)事宜,又親囑托了兩個父親生前極信任的這兩家當(dāng)鋪的管事的去暫理一下鋪子里的生意,又著人去跟親戚朋友家報信兒,自這日開始,李府上上下下的燭火便一齊亮著,李府這一條街前面,都是來吊喪的人。上房里是親戚來吊唁的,外面前廳里是生意場上的伙伴來慰問的,內(nèi)里的廳里聚集了李府的一些親信,帳房里也是承辦了喪事的銀錢取用,廚房里的廚子們?nèi)找归_工預(yù)備茶水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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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正帶著李府里的人直忙到天亮,嗓子都啞了。張燕見四處都是亂糟糟的,便瞅著空子回了自己院子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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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今這李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主子仆役是各有各的心事,這其中是尤以張燕的心事最為復(fù)雜。她知道自己不是李府的正經(jīng)主子,往日里不過是憑借著老爺子的寵愛才能耀武揚(yáng)威,如今她的靠山撒手先去了,自己是既沒有本領(lǐng)也沒有產(chǎn)業(yè),連個一兒半女也也沒有,名分上還只是一個小妾,這幾件事里是一件也站不住腳的。李老爺在世的日子,她不過靠著他給的一些首飾銀錢私攢起來,月錢雖也按月在李府里領(lǐng)用,但每月不過那十兩銀子夠個什么,還是靠著李老爺私下的貼補(bǔ)才能穿戴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如今還不知道李文正會怎樣處置自己,她一向覺得李文正對自己是瞧不上的,只不過不愿意違背李老爺?shù)囊庠噶T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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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這一肚子的心事,在大家一處時還可以壓制得住,現(xiàn)在回到了自己院子里離了眾人,心事就完全的涌現(xiàn)了上來,她走到自己房里,也不用曼兒攙扶,只悶悶的在窗邊兒的椅上坐下,林娟瞧見她進(jìn)來了,手托著半邊臉呆著,只管掉眼淚,心里也覺得不是個滋味兒,倒可憐起她來。便走上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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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燕姐姐,你這一宿也沒歇一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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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點了點頭,也不作聲。林娟道:“姐姐臉色很不好看,倒要保重些,事情既然已這樣了,姐姐又在這里是沒親故的,自己不保重又將來靠誰呢?”說到這里,不由得就哽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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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聽林娟這幾句話,正觸動了自己滿腹的心事,不覺那淚珠掉的更快了,因拿帕子擦著眼睛道:“我做夢也想不到能出這種事情。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法子了?只好過著瞧罷了。”正說到這里,就聽窗外面有人叫道:“姨奶奶在屋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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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曼兒走出去一看,只見一個下人手里捧著幾件白色衣裳走了進(jìn)來,道:“曼兒,這是姨奶奶的孝衣服,連夜趕制起來的。里面還有幾件分給這院子里的下人穿,你收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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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曼兒將孝衣拿進(jìn)來放在桌上,張燕一瞧,不由得想自己前一刻還很高興來著,哪里想到這一時三刻的功夫便會穿戴起這樣的東西來呢?于是她心里想起自己雖是為了錢財才嫁了李老爺做妾,但是他對自己卻是很好的,她一時良心發(fā)現(xiàn)觸動了心事,于是兩手捧了臉只是望著桌上的孝衣發(fā)呆。覺得那白顏色刺眼得很,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哭到傷心之處,連曼兒和林娟也被她哭得心酸,陪著她掉起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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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由著張燕哭了一會兒,牽著她手道:“燕姐姐你只管哭也不是事兒,你熬了這****也應(yīng)該歇息一會子了。待一會兒起來,恐怕府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呢,怕是你到時候支撐不住可怎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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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哭得傷心,哪里止得住?還是林娟和曼兒走過來連勸帶推,才把她推到內(nèi)屋里的床邊去。讓她倚著床邊兒坐著,張燕心里慌亂也睡不著覺,哭了一陣依舊將那孝衣穿上又往前院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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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到了前面廳里時,只見大小院子都已經(jīng)把孝棚架起來了,府里面所有的柱子和屋檐一律都用白布給纏繞起來,來來往往的下人也都是一身白色,她看了這樣的景象,心里說不出一種什么感覺,只見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她剛走到房門口,只見伺候李文林的麗兒走了來,道:“姨奶奶,你還是進(jìn)去看老爺幾眼罷,看一刻是一刻了,壽材大少爺已備置妥了,稍等些時辰就要入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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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聽了一聲言語不得,扶了身邊麗兒的手就往里走,這時屋里的李家的兩個女兒都是眼圈紅紅的,見她進(jìn)來,那兩個女人也不理她,只顧自己在那里哽咽。李文正從里面迎出來,見她進(jìn)來,分明皺了皺眉頭,對她說道:“你還是回去你院子里呆著罷,這里人多事亂,你別添亂,到了舉哀時自然叫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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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愣了一愣,象是踩在麥芒上扎了一下似的,渾身劇烈的抖了一抖,回身便往回走,那眼淚卻是又涌了出來。張燕飛快的奔回了自己院子里,想著李老爺尸骨未寒李家的新當(dāng)家的就如此看不上自己,竟然自己想去看看老爺都不被允許,以后自己的日子更是可想而知了,先前自己還跟那個李文林打算如何騙老爺子交出幾家鋪子產(chǎn)業(yè),如今這全是一場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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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一頭拱在床上只是放聲哭,林娟不知這一會功夫她又受到了刺激,只得在一旁說些勸慰的話。張燕一肚子委屈沒處發(fā)泄。拉住林娟的手將臉一沉,哭道:“娟妹你瞧,這一家子的人是多么的霸道!我去瞧瞧老爺他們都攔著不讓,這以后還有我的好日子過么?難不成讓我過得不好,他們就痛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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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望了她哭得淚水鼻涕一片的臉道:“姐姐夾槍帶棒的這樣亂說一陣,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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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便將剛才去上房里看李老爺受阻一事說了一遍,她拉了林娟的手在床邊兒上坐下,臉上現(xiàn)出了一種嚴(yán)肅的樣子正色道:“我如今瞧了,這以后李府里是沒有我的好果子吃,我為了將來打算有許多事情不能不想明白了。我看著大少爺如今對我的態(tài)度,恐怕這家里將來是容不下我了,俗語說的樹倒猢猻散,我也要為我自己將來打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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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聽著她說這樣嚴(yán)肅的話,不免也認(rèn)真聽她說,又在她身上看了幾眼。只見張燕那一身白衣穿得齊齊整整,頭發(fā)上的釵環(huán)也早已拿掉了,只梳了一個圓髻在腦后,腰身小得只有一把粗,左邊鬢邊上戴了一朵白絨繩的小白花,襯著那張臉更顯得素凈,也顯得比平日里俊俏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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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這一看之下,也不免心里覺得一動,想起她****之間便由受寵的姨娘變做了未亡人,也有些為她感到難過,她只顧自己想心事,張燕卻將她的手握住,搖了幾搖道:“妹妹怎么只顧盯著我看,不認(rèn)得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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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讓她說的有點兒不好意思,便索性直望著她的臉嘆道:“不是別的,我瞧著姐姐這****的功夫便覺得瘦了些,為你擔(dān)心呢,姐姐心里得放寬一些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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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聽了,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低頭看了自己的雙手,說道:“我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死了丈夫,哪有不傷心的道理?可是我這樣傷心,怕是人家還疑心我是故意做作的呢。哎,我如今算是看透了,一個好女子無論如何是千萬不要去做男人的小老婆,做了小老婆人格平白的低了一級,根本就不管你是不是個好人,直接就將你看做是個壞人,人人都這樣說著看著,哪里好得了呢?只怨我當(dāng)初看差了人,走錯了路,如今這苦果子也是自己種下來的,能怨得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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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勸慰她道:“姐姐這話也不可一概而論,做人家妾室的女子從古至今多著呢,又不是一天兩天,那些如夫人做出驚天動地事情的也不知有多少,哪可以就那樣一棒子打死?女子嫁了人做了偏房,雖說有些是受了銀錢上的壓迫,可是也有很多的人是為了恩愛二字才如此的。在恩愛上來說,什么犧牲都是在所不計的,旁人因著這個也絕不應(yīng)該看低了這如夫人的人格,我瞧著姐姐這一場傷心,就知道姐姐和李老爺是平日里極恩愛的,姐姐就不要想得太多,徒然讓自己傷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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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聽了苦笑了一下,道:“你這話雖說是寬慰我的,但是卻是有幾分道理的。老爺對我固然是十分好,我對于老爺也是沒有一點子私心的,”她說到這里,突然想起李文林來,話頭就頓了一頓,又板著面孔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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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爺在世的日子有人瞧我不起,但還要看他三分薄面不敢惹我,現(xiàn)在他人沒了,不但沒有人來袒護(hù)著我,怕是還要因為我以前受了老爺?shù)膶櫍F(xiàn)在要加倍的和我為難使絆子呢。我這種妾室在這個大家子里誰肯當(dāng)個正經(jīng)人來看呢?又哪里有人肯聽我的話?那以前的做的面子功夫兒不過是看在銀子的面上罷了。我只有這一點年紀(jì),又不好意思端出上人的架子來,又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往后在這家里誰能幫著我呢。再說,就算是有了兒女怕也是枉然,一來庶出的本就不值錢了,二來若是生了兒女年紀(jì)自然是最小的,攤上了這樣的事兒怎么來撫養(yǎng)著長大?這都是一筆難算的帳,如今我無牽無掛的倒是少了一門心思。他們?nèi)羰瞧饺绽锟次翼樠郏S便的攜帶我一把我也過得去了,只是看樣子這是不能夠的了,我怕他們說不定還要將我發(fā)賣了,那可如何是好呢?娟妹妹,咱們姐妹一場,我如今是心上在亂了,你是個明理的人,趕快幫我想個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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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不料她說了這樣一番話來,不聽猶可一聽之下,只覺得她說的事事為難,都快要流下汗來了,想了半晌才道:“姐姐莫不是想得太偏了,他們李府里這樣有錢的人家,難道就少了養(yǎng)你的那幾兩銀子,何況你年紀(jì)再小也是李老爺?shù)拿皂樀逆遥麄兡睦锞透野l(fā)賣你。實在這里過得不舒心,就回娘家去不呆在這里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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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被她說得倒笑了,“我的傻妹妹,你說得倒輕巧,你以為這是小門小戶的人家,依著你來去自如呢,這大宅門兒里的規(guī)矩大得很,這給人為妾的人失了丈夫,若是有子女的便依著子女行事,若是那可憐的沒有一兒半女的,便由著大房的兒女做主,那賣了妾的人家多的是,多是平日里主事的人寵了哪一房妾室,那大房和她的兒女平日里攢了一肚子的悶氣終于得了報復(fù)的機(jī)會,還不趁機(jī)幾倍的還了回來,有那心腸歹毒的還將人賣到j(luò)i院里去,那真是凄慘的一件事。就算是不賣到見不得人的去處,也是讓當(dāng)妾的重嫁了病夫,巴不得她受盡了痛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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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娟被她說的不知該怎樣答話,只覺得張燕說的確是一個難以解決的難題,正在思想間,張燕卻扭頭瞧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在自己院子門口處閃了一閃,雖是一眨眼間,但張燕已瞧清楚那人正是穿了孝服的李文林。他這時在自己院子外邊出現(xiàn),想是有重要事情跟自己商量,張燕前腳剛訴完跟李老爺?shù)亩鲪郏@會子見了李文林的影子閃現(xiàn),便完全將剛才跟李老爺恩愛的一番話給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跟曼兒使了個眼色,起身道:“妹妹先在這里坐一會子,我去瞧瞧其它地方可有什么能幫上忙的,我在這里呆坐著也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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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說完,便快步走到院子外的天井當(dāng)院里來。那李文林瞧見張燕出來,忙上前一步,先是笑了一笑,張燕冷著臉兒道:“這會子家里忙亂成這樣,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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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咦了一聲笑道:“這就怪了,我不過是經(jīng)過這里略看看你傷心到什么地步,沒想到就瞧見你在窗子邊兒上哭天抹淚兒的,我想我正在這里想心事,你也在那里想心事,可見是一床被不蓋兩樣兒的人了,咱們還是心里通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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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將眼瞪了一瞪罵道:“你放屁撿好聽點兒的材料,不要光天化日的在這里說些不堪入耳的話來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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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笑道:“我說的這話是千真萬確的,哪里有半點的不堪入耳?我問你,難道咱們兩個沒有同蓋過一床被么”?說到這里,就伸著脖子向前朝張燕擠了一擠眼睛,眼光又在她胸前掃了一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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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又狠瞪了他一眼道:“哼,你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兒狼。你的親伯父剛死,你有這樣的熱孝在身,虧了你還笑得出來?你這是在我面前發(fā)瘋,若是讓第二個人瞧見,或是讓李文正瞧見,保準(zhǔn)立時就將你轟出府去,還要罵你沒有心肝,我倒要瞧你怎樣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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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幾句話說得太重,駁得李文林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完全說不出話來。張燕瞧了瞧她,繼續(xù)道:“你別扔著臉子給我看,我私下跟你說出來,以后省得你在別人面前露出馬腳來,你倒對我瞪眼扒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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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聽了這話又舒服起來,對著張燕連連作了幾個揖,“那我可得真的好生謝謝你了。我哪里不知道死了親伯父是件痛心的事情,只是這也只能在心里放著,叫我見著人就皺眉擠眼淚,放出一張苦臉子來,我實在沒有那門功夫兒。反正這事是放在心里不肯忘記也就是了,何必硬生生的擺在臉子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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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要笑,你就大笑的全府里人都知道罷,我也不管你了,我如今還不知落個什么下場呢,還有功夫兒在這里看你耍猴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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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著,身子一轉(zhuǎn)掉頭就要回屋里。李文林趕忙上前幾步攔住她道:“你瞧,我不過略說了幾句玩笑話,這也值得生這樣大的氣?你教訓(xùn)了我我不生氣,你倒反要生我的氣來,這不是笑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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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停了腳站住,上上下下打量得李文林心都有些發(fā)慌了,只聽她好半晌才冷笑道:“哼,笑話?可不就是笑話么?你李家的堂堂表少爺弄了個ji女來家里,這才真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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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知道她是犯了醋勁兒,只得嘿嘿一笑道:“咳,你這個人也太認(rèn)真了,這過去了的事情還提她做什么?我不過是一時貪新鮮尋思占個現(xiàn)成的便宜,誰知那****子厲害硬是讓她給我訛上了,我有什么法子?我如今是很悔的,你就不要再提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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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冷笑道:“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她是個下濺貨,你也不是個好東西!破鍋配破蓋,我瞧著你就娶了她,你們兩個一對倒是相配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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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見眼睛所見之處并無人經(jīng)過,便大著膽子握了握張燕的手,笑道:“你瞧瞧你,醋勁兒真是大得嚇人。你現(xiàn)下又來挑我的眼兒了,我這一次實在是得了一個教訓(xùn),再不弄些外邊兒的女人回來就是,也絕不重蹈覆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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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來,“好啊,你李表少爺?shù)惯€是想重蹈覆轍呢,只是如今的狀況也容不得你亂來了,那亂來包女人的銀子可是沒人給你了,你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倒在這里說些好聽的,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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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見她兀自在秀紅一事上糾纏不休,便低聲下氣的笑道:“我你還不知道么?不過是逢場作戲玩玩罷了,我的心一直在你這里,不拘你什么時候要就拿去便是。我如今卻不是和你開玩笑,倒要講些正經(jīng)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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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看他一眼,見他擺正了臉子,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抱了胳膊道:“有話就說,誰不讓你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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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便道:“現(xiàn)如今我大伯死了,這家產(chǎn)便落在了我堂哥的手上,我瞧著他看我也不太順眼,就是你也未必他能留著,咱們?nèi)缃癯弥依镞@些亂事兒還有一陣子需要忙活,還不早早的打定了主意,該怎樣辦就辦了來,要是他們喪事一應(yīng)事體都辦完了,騰出手來咱們可就怕是要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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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道:“這李府里倒了這樣一根大梁,當(dāng)然是要亂一陣子的了。我只是奇怪你這表少爺又不是我,我是這家里的外人,別人都不待見的,你雖不是老爺?shù)挠H子,也是他的至親侄子,李文正就是再厭煩你,也沒有把你發(fā)賣了作奴才的道理,你著個什么急呢。大不了就是逼著你凈身出了戶,離了李府的庇護(hù)自個兒過活也就是了,你就急得象毛腳雞似的趕了來問我,我還只當(dāng)你偷了家里的銀子準(zhǔn)備叫上我私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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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紅了臉道:“你就那樣藐視人?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做一番事業(yè)給你看看,難不成我離了大伯家里,便能餓死在野地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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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也不客氣,直接便道:“你也不過是說這話給自己聽聽過過癮就是了。你有什么事業(yè)?鋪子里大伯曾經(jīng)讓你去學(xué)著掌管經(jīng)營,還不夠你自己偷拿暗占的,你那些風(fēng)月場上的狐朋狗友沒少占了便宜,我就說你是個不成器的,你便是要貪要占也等著自己一把抓了之后再行事,哪有個還沒學(xué)會走就想四處跑的,怪不得老頭子和李文正要瞧你不起,你原也是灘爛泥扶不上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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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還是第一次被張燕這樣摟頭蓋臉的當(dāng)面訓(xùn)斥,覺得面子上卻是有些下不來臺,反駁道:“你好歹也是我的相好,就這樣跟著別人一樣來輕蔑我,就瞧準(zhǔn)了我是一輩子的窮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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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張燕本就心里存著昨晚他弄進(jìn)秀紅的事情,這時見他撞到自己面前找挨罵,哪里還給他半點容情,冷笑著道:“李文林,要說你嘛也不是完全的沒本事,只是你的本事卻用在了見不得人的面兒上。那陪著窯姐兒吹拉彈唱下館子游湖看景兒,你原是比眾人都強(qiáng)的,還有那收藏**冊一樣兒,怕是一百個人里也找不出你這么一個。我瞧著那**兒的冊子都翻爛了吧,想是看它的時候比你小時候讀書寫字兒還認(rèn)真百倍千倍呢。若論到別的什么本領(lǐng),你能夠會的,怕是我大概也能夠,我勸你就不要說那些大話吹牛皮了,有什么話直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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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文林被她噎的呆呆的直愣了半晌,對于這種明面兒的諷刺卻反駁不出什么,想想張燕方才說的這一番話倒是句句都是擲地有聲的,還別說她還真是了解他,他雖想梗著脖子反嘴給自己爭回點面子,只是卻不知拿哪一項來頂回去,悶悶的尋思了一會兒,最后卻只是咬了咬牙,迸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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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哼,大家走著瞧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