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 32 章
清淡的綠豆百合粥在口腔中彌漫,姜染姝秀氣的皺著眉頭,面上帶著勉強,心中很愉悅的享受著帝王服侍。</br> “乖乖的都喝完,朕晚間再來看你。”康熙溫柔的摸了摸她臉蛋,便上朝去了。</br>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姜染姝面上的軟甜消失,面色變得冷漠疏離起來,她輕柔的撓著余年下巴,聽著它發(fā)出舒適的呼嚕嚕聲音,漫不經(jīng)心的問:“昨兒是什么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來。”</br> 她病的昏昏沉沉,難受極了,只隱隱約約聽到些什么,但是并不確定。</br> 賴嬤嬤上前,將昨日發(fā)生的一切如實描述,說到清月的時候頓了頓,接著垂眸道:“經(jīng)過一夜審問……”</br> 她的神色有些復(fù)雜,半晌才緩緩道:“清月沒了。”</br> 到底朝夕相處這許久,即便是小貓小狗也是有感情的,更別提這么一個大活人。</br> 姜染姝蹙眉,冷冷的重復(fù):“沒了?”</br> “是。”</br> 賴嬤嬤回答的聲音有些輕,什么都沒問出來,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br> 這中間若是沒個什么,誰信?</br> 姜染姝用護甲敲了敲桌面,冷哼一聲:“這般有能力,除了幾個高位,沒旁人了。”</br> 像她們能進乾清宮伺候的,家世都不差,雖然是包衣旗出身,家里頭父輩或多或少都做官,甚至還不低。</br> 這樣的身份,還被人滅口,只能說明對方勢力比較大。</br> 而清月屬于她們這一批人中間比較弱的那一個,要不然也不會在康熙沒有明確指定的時候,被排擠過來伺候她這么一個官女子。</br> 賴嬤嬤垂眸不語,視線往六宮方向瞟了瞟,接著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立著不動了。</br> 姜染姝呵呵一笑,收起面上表情,重新變得慵懶起來,在此刻她無比感激玉珠,若是沒有這小玩意,她這一次怕不是要玩完。</br> 她皺著眉頭,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看著面前的苦藥汁,整個人都不好了。</br> 這一次沒有大事發(fā)生,只讓她燒這么一場,她覺得跟她偷偷把藥倒了也有關(guān)系。</br> 她向來信奉是藥三分毒,她的胎穩(wěn)妥著呢,又拗不過康熙和奴才,只得偷偷的倒進花盆,裝模作樣的只喝幾口。</br> 捏著鼻子一口氣的灌下,姜染姝趕緊吃了好幾顆酸梅,用茶湯漱口過后,還是覺得整個人都被藥味浸透了,難受的厲害。</br> 出了這個事,角房伺候的宮人都有些沉默,誰也不敢出頭,而姜染姝喝了藥,一直蔫蔫的,昏昏欲睡的躺在軟榻上,懶懶的提不起一點勁。</br> 一連過去好幾天,才總算養(yǎng)回點精神。</br> 恰巧老天爺賞臉,暖洋洋的太陽照耀著大地,淺金色的陽光鋪滿整個視野。</br> 姜染姝就搬著椅子坐在廊下曬太陽,角房的規(guī)制比較低,廊檐很淺,明月怕她曬黑了,要打花傘過來,被她制止了。</br> “就是圖個趣,遮了還有什么意思。”她輕笑著搖頭。</br> “你倒是悠閑。”康熙負手而來,在他身旁坐下,學(xué)著她的姿勢,懶懶的靠在躺椅上,用手在眼前搭涼棚,含笑望著她。</br> 姜染姝想要起身行禮,被康熙摁下了。</br> “不必。”說完后他仔細的打量著她的面色,這幾日是養(yǎng)回來了,剛開始的蒼白不復(fù),小臉又變得紅潤潤,櫻桃小口又閃著水潤的光澤。</br> 這般有氣色的模樣瞧著就好,他便放下心中的一顆石頭。</br> “嗨呀,肩膀酸的厲害。”姜染姝自己揉了揉,接著期待的看向康熙。</br> 充滿暗示的眼神,讓人一看就懂。</br> 康熙無奈搖頭,上前一步立在她后頭,動作輕柔的給她捏肩,不時還小聲問:“這力度可還行?”</br> 他的手很大,幾乎能將她肩膀捏在手心里,隔著厚實的裘衣也能感受到微燙的溫度。</br> 姜染姝點頭,對他表示夸獎:“萬歲爺果然無雙,做什么事都厲害。”順便她還促狹的拋了個媚眼。</br> 他被人伺候慣了,自然知道怎么伺候人更舒服些。</br> 得到夸獎之后,康熙笑的驕矜,謙虛道:“哪里哪里。”</br> 梁九功無聲的別開臉,表示沒眼看,對姜貴人的膽大又刮目相看,竟然敢使喚皇帝,這可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br> 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也輪不到他一個奴才說嘴。</br> 什么合不合祖宗規(guī)矩的,沒見大家都低著頭,一副我什么都沒有看到,什么都沒有聽到的樣子。</br> 梁大總管甩了甩拂塵,不得不說天上那朵云真甜,特別像麥芽糖。</br> 康熙到底沒給旁人弄過,捏了一會兒手腕便酸了,甩著手立在一旁感慨:“朕素日里還想,旁人做事都容易的緊,偏朕日日忙亂,如今看來并不是如此,做什么都不容易。”</br> 姜染姝噗嗤一聲笑了:“比不得比不得,您的一個決策,決定著無數(shù)人的命運呢。”</br> 是幸福還是痛苦,是富有還是貧窮,都跟朝廷政策有關(guān)。</br> 康熙搖頭失笑,因著太皇太后的前車之鑒,不再這個危險的話題上晃悠,轉(zhuǎn)而說起旁的來。</br> “此次你受苦了。”他的神色鄭重起來,轉(zhuǎn)而遺憾道:“原本朕想著……”話說一半約莫是覺得不合時宜,又被他吞下,含笑道:“朕跟太皇太后商量了一下,此次便賞你封號做補償吧。”</br> 他悶聲笑了笑,促狹道:“不如叫閑貴人如何?”</br> 姜染姝:……</br> 這是笑話她整日什么都不做,只惦記著擼貓呢。</br> “閑貴人也好,都說富貴閑人,能閑下來才是福氣。”她一點都不介意,甚至眼睛腫放出亮眼的光芒來。</br> 輪到康熙無言了,半晌他才開口:“朕就是這么一說,禮部在擬封號呢,你若是有什么喜歡的,不妨說出來,朕瞧瞧合不合適。”</br> 這個提議很讓人心動,然而好幾天過去,臘八節(jié)都來了,大家都喝著香噴噴的臘八粥,姜染姝依舊沒能提供自己的封號。</br> 她想了許多,還未出角房呢,不是被自己否了,就是被賴嬤嬤、明月給否了。</br> 總能找到各種各樣不合適的理由,弄的姜染姝很是絕望。</br> 面對康熙問詢的眼神,她非常鴕鳥的把臉往粥碗里一埋,悶聲道:“您隨意吧,嬪妾什么都成。”</br> 就算是閑貴人她也認了。</br> 然而結(jié)果讓她覺得,還不如閑貴人呢。</br> 因為康熙給她定了福貴人,福貴!富貴!</br> 她怏怏的念了幾遍,感覺自己都變得特別富貴起來,大紅大紫牡丹蝴蝶繡花湊出來那種富貴。</br> 康熙背著手,表情特別自負,一臉等待夸獎的表情,姜染姝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弱弱開口:“要不還是換一個?”</br> 這含義美妙到她不敢接啊。</br> 得到這樣的回答,康熙有些意外,微微怔了怔,特別疑惑的問:“哪里不好了?福星高照福氣綿延,怎么看都是好的。”</br> 他是真的不解,千辛萬苦才挑出福字,怎么看怎么好。</br> “換一個,好不好嘛,一點仙氣都沒有。”姜染姝不能明說,便換了個方式,死纏爛打軟磨硬泡。</br> 她軟聲撒嬌的樣子特別惹人,素日里眉眼微挑嫵媚凌厲,這刻意軟上三分,整個人便添了幾分可愛。</br> 康熙望著她波光瀲滟的雙眸,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只得舉牌投降:“成,那便取‘禧’如何?”</br> 禧,禮吉也,也有福的意思在,又沒有那么直接,相對來說含蓄些。</br> 姜染姝倒是有些猶豫,吶吶道:“這……豈不是重了您的年號?”</br> 禧和熙同音,她擔心寵淡時招忌諱,索性提前隱晦的問清楚。</br> 隱隱還覺得有些不對,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來了。</br> 就見康熙不在意的搖頭,特別的大方:“皇家雖霸道,卻不至于此。”</br> 這話說的姜染姝無言以對,她作為利益既得者,實在無以反駁。</br> 最后便定了禧貴人,她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角房眾人倒一改之前頹色,變得喜氣洋洋起來。</br> 就算皇家不霸道,可愿意讓重著,便是無上恩寵。</br> 而六宮中某處,氣氛便不是那么和諧了。</br> 神色凌厲的女子面帶薄怒,眉眼含煞:“倒讓她得了便宜不成?”</br> 底下的宮人乖巧跪著,一言不發(fā),畢竟對方有打罵的習(xí)慣,等閑挨了打也沒地說理去。</br> “禧貴人?呵,有命得這個封號,也要看有沒有命享了。”女子用力將手中茶盞摜在地上,眼中怒火沖天。</br> 宮人眼珠子一轉(zhuǎn),計上心來,為自己掙出一片活路:“她是禧貴人,這宮里頭可還有個僖嬪呢,一個重了旁人封號的小貴人,不值得您生氣。”</br> 她這話說的兩個意思,引導(dǎo)性已經(jīng)很強了,女子不笨,瞬間會意,她嗤笑出聲:“就你鬼點子多……”</br> 她若有所思的停下,借刀殺人這事,她向來喜歡,能把自己撇干凈,又能辦成事,一舉兩得。</br> 延禧宮,側(cè)殿。</br> 僖嬪靜靜地坐著,她自打得知宮中多了一個禧貴人以后,便一直沉默不語。</br> 她雖然被封為僖嬪,但居住在延禧宮,不知道受了多少嘲笑。這地方臨著蒼震門,外頭便是東筒子長街,但凡宮中吃食、水、尋常用物都從這里走,嘈雜到難以安寢。</br> 她如今不出去就知道,人人都在笑話她,那禧貴人宮女出身,偏跟她重了封號,何其不將她放在眼里。</br> 瞇了瞇眼,僖嬪的神色更加冰冷,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心狠手辣。</br> 一旁的小宮女抖了抖,非常的害怕,這種陰冷氣息,她依舊許久不曾感受過了。</br> 想到僖嬪的陰毒,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