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瑤哭了許久才平復(fù)下來,蘇綰拿帕子幫她擦掉眼淚,等她緩過來才柔聲問她：“是你皇弟要你嫁,還是將軍求娶？”</br>　　“不清楚,我一直被幽禁在公主府，皇弟放我出來當(dāng)天就下賜婚圣旨?！蹦卢幙薜帽穷^通紅，眼睛也腫了起來，可憐兮兮看她，“蘇姐姐,二皇子他……不在汴京了嗎？”</br>　　她一進北梁就讓身邊的宮女打聽二皇子的消息,各地驛站的人都不清楚,一直到進了汴京才聽說,二皇子薨了。</br>　　薨了一年。</br>　　她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二皇子沒了，再也聽不到他用干啞的聲音，念出她的名字。</br>　　他說要去南詔娶她，也沒去。</br>　　這次回去,她要么死要么嫁給那個老頭子將軍,和四五個女人伺候他。</br>　　穆瑤越想越難受，眼淚又滾落下來。</br>　　“他去了南詔，一直沒給我們消息?！碧K綰抬手給她順背,“說不定他知道你出使北梁,會回來找你?！?lt;/br>　　“他沒……薨？”穆瑤瞪大雙眼，死死抓住蘇綰的手，“蘇姐姐,你不要騙我，汴京的百姓都說他薨了。”</br>　　“你信我就好，這事不要對外說?！碧K綰幫她把眼淚擦掉，嗓音也低了下去，“我送你去迎賓館，你是不是還帶了個妹妹過來?！?lt;/br>　　穆瑤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皇弟想讓十三跟北梁陛下訂婚，十三也不用回去了?！?lt;/br>　　蘇綰心中不悅，面上卻未表現(xiàn)出來，拿起帷帽給她戴上。“走吧，我送你回迎賓館，別讓他們等急了，和你一起來的人，想必都是南詔皇帝安排的?！?lt;/br>　　穆瑤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差點了犯了大錯，頓時慌了，“蘇姐姐，怎么辦我這個樣子回去，他們會不會留意到你?！?lt;/br>　　“別慌，我給你準(zhǔn)備了香囊?！碧K綰拍拍她的肩膀，牽起她的手帶她下樓。</br>　　秋霜等在樓下，手里捧著一只精致的禮盒，眉眼帶笑。</br>　　蘇綰偏頭，給穆瑤一個安撫的笑容，“到了迎賓館，你只管說是身上太臭，所以先來買香囊?！?lt;/br>　　穆瑤乖乖應(yīng)聲。</br>　　出門坐上馬車，蘇綰打開禮盒告訴她新的香囊怎么佩戴，告訴她送的香料都有哪些功效，盡量不說別的。</br>　　送她到了迎賓館，蘇綰從車上下去，讓南詔的使臣一行人看到自己后，故意說，“公主先試用幾日，這些都是店里最好香料，若是喜歡，歡迎你明日來店里下單?！?lt;/br>　　穆瑤感激不已，抱著香料禮盒努力擠出笑容回她，“多謝蘇東家，我明日再去店里挑些合意的?！?lt;/br>　　蘇綰微笑福身，“那我先告辭，公主好好歇息?！?lt;/br>　　說罷，她轉(zhuǎn)過身帶秋霜回去。</br>　　今天還是假期，趙珩和蕭云敬等人去圍場賽馬，估計還沒回。</br>　　回到蘭馨坊，蘇綰跟守店的小二說一聲，帶著秋霜從后門出去，上車去圍場。</br>　　謝梨廷和蕭云敬都回了汴京，陸常林和賀清塵作陪，全去了圍場。</br>　　圍場在城外，蘇綰帶著秋霜趕到時，夕陽已經(jīng)西斜。</br>　　趙珩他們幾個已經(jīng)停下來，懶散坐在圍場邊上隱蔽底下，看起來玩得很盡興。</br>　　蘇綰沒讓人通報，離得近了才出聲，“玄黎?！?lt;/br>　　“夫人?！壁w珩欣喜起身，大步朝著她走過來。</br>　　蘇綰笑了下，迎上去，“南詔使臣到迎賓館了，穆瑤一進城就去找我，問我二皇兄的下落?！?lt;/br>　　南詔使臣假期期間抵達(dá)，禮部早已做好部署，倒是不用趙珩操心這件事。</br>　　她來，主要是為了南詔的十三公主。</br>　　才十二歲的小孩子，南詔那個狗皇帝竟然要將她丟在北梁，這事她絕對不同意。</br>　　“二皇兄去了南詔后就給我來過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未有送信回來，想要找到他不容易。”趙珩斂眉，“穆瑤怎會想起找他？”</br>　　二皇兄去南詔，莫不是為了穆瑤？</br>　　南詔使臣第一次出使北梁，穆瑤好像去見過二皇兄一次，他們談了什么他沒過問，也沒問穆瑤如何認(rèn)識二皇兄。</br>　　“她說她喜歡二皇兄，跟北梁和親想嫁的人也是二皇兄?！碧K綰見他臉上的汗還沒消，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汗，輕描淡寫的語氣，“十三公主也來了，南詔的狗皇帝打算把她留在北梁，等她滿二十歲嫁給你?！?lt;/br>　　“夫人可是不放心？”趙珩伸手抱她過來，明明開心卻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再過一年，宮中的各種宴會會照常舉行，如今我尚能已喪期未滿為由不辦，一年后便是想不辦都不行。”</br>　　如今后宮交給孫來福統(tǒng)管，宮女太監(jiān)放了一半的人出去，只留下部分負(fù)責(zé)操持不可免的宮宴，還有各種祭祀。</br>　　他很需要人幫他打理這一切，若蘇綰不愿意他也不勉強，只是告訴她這些事沒法避開。</br>　　“我再考慮考慮，這些事本該我管?！碧K綰見他似乎很為難，不禁有些心疼，“等我安排好手上的事，給你答復(fù)?！?lt;/br>　　“好。”趙珩低下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安撫道，“不著急，還有一年時間呢，慢慢考慮?！?lt;/br>　　他很喜歡現(xiàn)在的相處方式，但他身份不允許后宮始終無主。</br>　　蘇綰笑了下，推開他轉(zhuǎn)頭牽起他的手往回走，“我陪你騎一圈，許久未有騎馬，生疏了。”</br>　　“贏了給獎勵？”趙珩嗓音壓低，“今夜不用那玩意？”</br>　　成婚后，蘇綰不知打哪弄來的七八個大小不一的干魚泡，讓他選合用的。</br>　　他不明所以，試出兩只能用的，然后就再也沒能丟開。</br>　　“你若是贏了，以后都不用?！碧K綰回他一句，大步朝著拴在樹下的馬匹走去，笑容淺淺。</br>　　“那我贏定了?！壁w珩拔腳去追她，笑意飛揚，“不準(zhǔn)反悔?！?lt;/br>　　蘇綰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轉(zhuǎn)頭去挑選馬匹。</br>　　這一年多，趙珩的包容和體貼她都在看眼里，能為她做到這個份上，便是在現(xiàn)世都不容易遇到。</br>　　她沒什么好怕的，幾個鋪子都經(jīng)營得不錯，有競爭也不怕，及時創(chuàng)新就好。</br>　　等布置妥當(dāng)把鋪子交給手下的人去管，她不喜歡天天待宮里，就出宮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反正用自己的銀子朝臣也不能說什么。</br>　　最想做的還是將北梁的東西賣出去，東蜀內(nèi)亂不止，北梁的各種農(nóng)副產(chǎn)品就不愁銷路。</br>　　加上北梁經(jīng)濟向好，百姓手里的余錢多了，也能消化部分。</br>　　還有就是出海一事。</br>　　可惜北梁是內(nèi)陸，如果在沿海，說不定能提早實現(xiàn)工業(yè)革命。</br>　　商船能把玉米和辣椒帶回來，就能把外面的文明也帶回來。</br>　　蘇綰選中了一匹馬解開韁繩牽出去，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裙子，嘗試上馬。</br>　　她兩年多沒騎馬了，肯定贏不過去。</br>　　“玄黎，你夫婦二人這是要比試？”蕭云敬站起來，好奇過去圍觀，“弟妹哪能贏得過你?！?lt;/br>　　他們都沒料到蘇綰會來。</br>　　從趙珩監(jiān)國就沒見他這么放松過，今天一整天都在圍場跟著他們一塊胡鬧。</br>　　謝梨廷和陸常林也跟過去，賀清塵走在走后。</br>　　“我有個提議，反正今天也玩累了，咱現(xiàn)在就回城去琉璃館吃飯，陛下和皇后想怎么比試就怎么比試?！标懗Ａ忠槐菊?jīng)，“輸贏都算自家，咱就不湊熱鬧了?！?lt;/br>　　蕭云敬偏頭瞄他一眼，了然揚眉，“聽常林的，梨廷、清塵，我們先回去，不用管他倆?！?lt;/br>　　謝梨廷和賀清塵點頭應(yīng)允，各自去牽了自己的馬，利落上馬走人。</br>　　趙珩渾不在意，催動馬匹走到蘇綰身邊，唇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開始吧?！?lt;/br>　　蘇綰知道他會贏。</br>　　“輸了不準(zhǔn)哭?！碧K綰調(diào)侃一句，抓緊了韁繩催動馬匹跑出去。</br>　　趙珩私下的樣子迷人又可愛，明明心思多的要命，還特別的深沉可怕?？墒窃谒媲皬膩硖故?，便是遇到意見不合的事，他也會冷靜分析而不是跟她爭執(zhí)。</br>　　她也學(xué)會設(shè)身處地去的為他考慮，若是自己錯了就當(dāng)場認(rèn)錯，過后不翻舊賬。</br>　　“小瞧我?！壁w珩追上去和她并肩而行，“怎么忽然改變主意？”</br>　　“不是忽然，是覺得自己現(xiàn)在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蘇綰側(cè)過頭看他，唇角彎起壞笑，“不想就算了。”</br>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趙珩策馬加速越過去，停在終點回頭看她。</br>　　夕陽還是剩下一縷薄薄的紅，梳婦人發(fā)鬢的蘇綰整個籠在那片紅色，像是踏風(fēng)而來的九天仙女，緩緩而來。</br>　　趙珩從馬上下，含笑等她。</br>　　她說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br>　　這一天，他原本計劃真的等五年。</br>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蘇綰終于到了終點。她騎在馬上看著趙珩，唇角上翹，“過來些?！?lt;/br>　　趙珩往前走了兩步，離她的馬近一些，仰頭看她，“要抱？”</br>　　蘇綰松了韁繩和馬鐙，傾身下去親他，“獎勵?！?lt;/br>　　趙珩長臂一伸，將她抱下來，低下頭動情吻她。</br>　　在夢境里是自己在馬上親她，現(xiàn)在換過來。</br>　　“再不回去天黑了啊?！碧K綰推開他，映著夕陽余暉的臉頰，緋紅誘人，“明天還能睡一天懶覺。”</br>　　趙珩失笑，“回去?！?lt;/br>　　坐上馬車離開圍場，趙珩抱著她放松靠向軟墊，唇角保持著上揚的弧度。</br>　　終于可以不用那玩意，晚上得早點歇息才行。</br>　　蘇綰枕著他臂彎，瞧見他的笑容，臉頰升上一股熱氣，自己也忍不住笑。</br>　　她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計劃，都因為他發(fā)生了不小的改變，想法也變了很多。</br>　　在現(xiàn)世時，爸媽給她最大的影響是，愛情和親情都不可靠，最可靠的是錢。</br>　　只有錢能帶來安全感。</br>　　她不必?fù)?dān)心難得休假回家，房門卻換了鎖。不必?fù)?dān)心自己生病在醫(yī)院，因為沒錢而被趕出去。</br>　　趙珩的出現(xiàn)，卻告訴她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結(jié)果。</br>　　好的愛情可以讓人變得更好，會讓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不安散去，會讓自己有更多的勇氣去接受未知。</br>　　這一年多來，她的心態(tài)變了很多，不再害怕沒錢就沒法在這個世界生存，也不再害怕東蜀打過來無法應(yīng)對。</br>　　她愛趙珩，也感謝趙珩讓她知道，只要愿意去接納，所有的感情的都是可靠的。</br>　　人生本來就充滿了未知，定死了的計劃像是規(guī)定好的工期，只要在期限內(nèi)做好做精就夠了，不會有變數(shù)。可人生會變，誰也不知黎明之前，會出現(xiàn)怎樣的變故。</br>　　她想和他一起迎接，一起去面對所有的未知，包括孩子。</br>　　他會給孩子最好的照顧，她也會努力學(xué)習(xí)，如何當(dāng)一個好媽媽。</br>　　孩子是她主動決定要的，她會負(fù)責(zé)到底。</br>　　蘇綰打住思緒，見趙珩還在笑，忍不住傾身過去親他，“美什么？”</br>　　“在想孩子多久會來，我要不要更努力。”趙珩喉嚨里溢出一聲悶笑，低頭親她的臉頰，“真的以后都可以不用？”</br>　　蘇綰伸手圈著他的脖子，輕輕笑出聲，“君無戲言?！?lt;/br>　　趙珩抬起手，指腹落到她的額上，沿著黛眉往下仔細(xì)描摹，啞聲承諾，“臣這一輩子，都不會背棄陛下?！?lt;/br>　　他的夫人，終于徹底放下心防，接納他的所有。</br>　　他的身份，他的責(zé)任，他們的孩子。</br>　　真好。</br>　　蘇綰鼻子有些發(fā)酸，情不自禁吻他。</br>　　她也不會背棄他。</br>　　*</br>　　收假后秋闈放榜，蘇馳考中解元，其他二十個弟弟的成績也不錯，全中了舉人。</br>　　有兩個并列經(jīng)魁，蘇綰為了犒勞他們，買了半頭牛在舊宅自己做燒烤。</br>　　頭年中秋她也買了好多牛羊肉做燒烤，舊宅這邊什么都有，稍稍動手就行。</br>　　趁著蘇馳他們忙活的工夫，蘇綰出門去等趙珩。</br>　　他有時天黑回，有時帶著奏折提前，忙起來就會晚一些。</br>　　穆瑤一行人這次來談的還是通商建好細(xì)則。上一次簽訂的細(xì)則里，沒有糧食買賣。后來南詔皇權(quán)更迭，災(zāi)民作亂，趙珩賣了部分糧食給太子救急。</br>　　這次增加允許糧食買賣的條款之外，南詔同意出售海鹽。</br>　　能買到海鹽，對北梁鹽儲備來說，是件好事。</br>　　北梁目前的鹽產(chǎn)量，只能滿足本國需求，儲備極少。</br>　　這些都不是重點，蘇綰最擔(dān)心的是南詔的十三公主。</br>　　趙珩肯定不會留下她，自己也相信趙珩，就怕那孩子是個死腦筋，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來。</br>　　穆瑤這次回去就得嫁人，她那個神經(jīng)病弟弟已經(jīng)在籌備婚禮，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嫁。</br>　　十三公主才十二歲，穆瑤身為皇帝的親姐，都沒法避開聯(lián)姻的命運，何況是她。</br>　　生在皇家的孩子都早慧，她真要橫下心做點什么，讓趙珩不得不留下她，也不是沒有可能。穆瑤自己都泥菩薩過江，哪還有心思管她。</br>　　蘇綰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陣，遠(yuǎn)遠(yuǎn)看到趙珩往這邊來，眼神亮了下，小跑過去迎他。</br>　　“這么想見我？”趙珩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緊扣往回走，“南詔皇帝很難纏，送過來的細(xì)則幾乎都是想我讓利?！?lt;/br>　　“談不攏就不談，東蜀的鹽雖然不多，每年供應(yīng)給北梁的也能儲備部分。”蘇綰放松下來，“北梁目前的鹽井也能產(chǎn)出不少，不是死穴不怕被他捏，倒是我們得捏死南詔的死穴。”</br>　　“我也這么想?！壁w珩歪頭瞟她一眼，嗓音低下去，“夫人可是在擔(dān)心南詔來的小孩？”</br>　　“擔(dān)心，我怕你被賴上?！碧K綰大方承認(rèn)，“她此行的目的是要留在北梁，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lt;/br>　　趙珩笑了下，輕輕點頭。</br>　　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喜歡耍手段的女子，雕蟲小技不足掛齒。</br>　　南詔使臣一行待了十天，通商建好細(xì)則增補了相應(yīng)條款，年限也由原來的三年增加至五年。</br>　　十三公主未能留下。</br>　　穆瑤離京前一日，蘇綰帶她去剛裝修好，但還沒選定開業(yè)日期的火鍋店吃飯，給她送行。</br>　　二皇子沒有回北梁，倒是南詔那邊來了急信，催穆瑤回去成婚。</br>　　原本穆瑤想要在汴京住上一個與再回南詔，收到來信只得盡快辦妥正事，準(zhǔn)備啟程。</br>　　“下次見你不知要等到何時。”蘇綰給她倒了杯茶，等上菜，“這頓飯當(dāng)是給你踐行，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lt;/br>　　穆瑤勉強揚起笑臉，眼眶紅紅地看著她，未開口眼淚就滾了下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br>　　十天的時間，他若是還活著應(yīng)該會來見自己的。</br>　　這兒是他的故國，是他的家。</br>　　“很抱歉，我們已經(jīng)盡量把消息傳出去?！碧K綰溫柔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說不定他會在邊境等你呢，他去了南詔就一定會去找你的?！?lt;/br>　　“可是他萬一不來怎么辦，我回去就得嫁給那個將軍?！蹦卢幯蹨I洶涌，“身為公主，我自小便知自己的婚事不能做主，會被送去和親，或者幫著父皇拉攏朝臣，可我好不甘心啊。我真的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br>　　蘇綰拿出帕子給她擦淚，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才好。</br>　　一年多前，她想過趙珩另娶他人，自己應(yīng)該怎樣。她可能會比較遺憾，會覺得難過，但不會難過太久。</br>　　現(xiàn)在她只要一想到趙珩真的跟別人在一起，她就難受得厲害。</br>　　穆瑤對二皇兄，大抵也是這樣的感覺。</br>　　身為公主，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幾率本來就不大。</br>　　她父皇如今又不在了，掌權(quán)的是神經(jīng)病一樣的弟弟，只會將她當(dāng)做棋子，利用到極致。</br>　　若自己和趙珩將來有女兒，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變成博弈的工具。</br>　　“蘇姐姐，你要記得給我寫信，若他回來一定要通知我?！蹦卢庨]了閉眼，慢慢冷靜下來，“只要他還活著，我就想辦法來北梁?！?lt;/br>　　那將軍駐守邊境，五房小妾都在國都，她是公主總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br>　　她不想死。</br>　　哪怕是死，也要見一見他。</br>　　“放心吧，他若是來信我也會告訴你的?！碧K綰見她自己想通了，心里不禁松了口氣。</br>　　穆瑤又哭又笑，撲進她懷里撒嬌。</br>　　蘇綰是很好的姐姐，她很喜歡她。</br>　　*</br>　　送走穆瑤火鍋店的各項準(zhǔn)備也完成得差不多，蘇綰選定了開張的日子，正式開張。</br>　　店里的小二她和秦小寶商議后，專門培訓(xùn)過，比較專業(yè)。</br>　　糕點鋪總店目前交給云嵐負(fù)責(zé)，分店設(shè)店長負(fù)責(zé)，每月盤賬。</br>　　每個店的店長負(fù)責(zé)本店所有，能開發(fā)出新口味的有嘉獎。</br>　　自去年月餅賣空，城里多了很多糕點鋪，做的東西跟蘇記都差不多，但味道還是比較照顧本地人的口味。</br>　　秦小寶御廚出身，她又是甜食愛好者，創(chuàng)新的速度還是比較快的。</br>　　加上秦小寶的宮廷秘方，特制的餡料都是秦小寶經(jīng)手，再送到分店，不怕后廚的幫工跳槽。</br>　　火鍋店交給秦小寶管，錢東家入股，房契和地契是她的名字，成本不算很高。</br>　　而且飲食是最容易回本的行業(yè)，汴京第一家火鍋店，前期大家吃個新鮮，要留住客人就得保證食材新鮮，湯底夠味。</br>　　這些她在籌備時都想到了，就連大廚和小工，都找最好的。</br>　　放完鞭炮，蘇綰和秦小寶上樓看了一圈，去后院的廂房喝茶。</br>　　“我娘給我說了一門婚事，我不太喜歡，這段時間可能要住在這邊?！鼻匦氂行┎缓靡馑迹拔蚁肓讼脒€是要跟你說一聲。”</br>　　店里的大廚幫工、還有端茶上水的小二，想住在店里都能住在店里，不想住的就回家。</br>　　他沒和大哥說自己在糕點鋪有分紅，領(lǐng)到銀子也都藏得好好的。</br>　　他看上云嵐了，還不知道云嵐是不是也看上了自己，沒好意思問，怕說開了她沒看上自己，日后見面尷尬。</br>　　“你該去買房子了，早點買?！碧K綰抬起頭，清亮的眼眸泛起笑意，“銀子不夠就跟我說，東蜀來的商販越來越多，再過一段時間房子會漲價?！?lt;/br>　　東蜀內(nèi)亂不止，有些怕被殃及的富紳，早在去年就搬到汴京來了，今年來的人更多。</br>　　“我讓錢東家?guī)臀伊粢饬?，有合適的就買下來?！鼻匦殦项^，“你跟云嵐關(guān)系是不是不錯?！?lt;/br>　　“還好，你想問什么我?guī)湍銈髟??！碧K綰輕笑，“她跟家里鬧開了，這一年多都沒回去過，你不是知道的嗎?！?lt;/br>　　還以為他們早在一起了，竟然連問都沒問？</br>　　“知道是知道，我是怕她看不上我，她那么能干又漂亮?！鼻匦毮樕系男θ萆⑷ィ霸诟恻c鋪的時候，就經(jīng)常有人看上她。”</br>　　“你不去問怎么知道她看上?！碧K綰哭笑不得，“你也不差啊，有手藝有股份，長得也好看。”</br>　　云嵐不是眼高手低的姑娘，就是爹娘比較死腦筋，給她找的婚事都不怎樣。</br>　　理由是云嵐年紀(jì)大了，稍微好點的人家看不上她，怕她生不了孩子。</br>　　抱著這種心態(tài)給她找夫婿，能有好的才奇怪。</br>　　相對來說，她如果喜歡，秦小寶絕對是最優(yōu)選。</br>　　“我哪有那么好?！鼻匦氂中ζ饋?，“那我去找她說，不行就死心?！?lt;/br>　　蘇綰夸人的時候喜歡說真話，她說自己不差就是真的不差。他不嫌棄云嵐年紀(jì)大，也不怕沒孩子。</br>　　云嵐漂亮又能干，脾氣又好，這樣的好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著。</br>　　“去的時候記得給她帶些花，桂花也成?！碧K綰含笑打趣，“我等著吃你們的喜酒?！?lt;/br>　　秦小寶臉紅起來，唇角抿著笑，用力點頭。</br>　　一壺茶喝完，掌柜的過來敲門，嗓音里難掩喜色，“東家，一二樓滿了，三樓還有一半就滿。”</br>　　“知道了，盯著點別忙中出錯?！碧K綰回了句，放下心來。</br>　　城外的莊子可以多養(yǎng)牛了，順便弄個養(yǎng)殖場。</br>　　這樣一來就不怕有人惡意競爭，把牛肉價格頂上去，讓她吃不消。</br>　　蘇綰唇角彎了彎，起身告辭，“這邊的事就全權(quán)交給你了，我先回去?！?lt;/br>　　秦小寶起身送她。</br>　　蘇綰回蘭馨坊算完賬，帶上秋霜去錦衣坊選布料，給趙珩做新衣服。</br>　　宮里有專門給趙珩做衣服的繡娘，他平時上朝的衣服不用她管，休沐出宮陪她時穿的衣服，這一年都是她給選料子找裁縫做。</br>　　選出幾匹趙珩穿了一定會好看的料子，蘇綰想起這日子是自己的生辰，順便對了下這邊的賬本，提早回家。</br>　　趙珩已經(jīng)回來，正在作易容。</br>　　蘇綰走過去從他身后抱住他，佯裝自己不記得生辰的事，“怎么提早回來，這會剛過晌午?！?lt;/br>　　“政務(wù)處理完了，提前回來陪你?！壁w珩整理好易容，伸手把她抱過來，“二皇兄來信了，只有一句話?！?lt;/br>　　“說什么？”蘇綰坐到他腿上，好奇不已，“他在南詔還是去了別的地方？”</br>　　“他說，他成婚了?！壁w珩從懷中取出才收到的來信遞給她，深深皺眉，“還說，他在南詔做生意，不會再回北梁?！?lt;/br>　　這封信不是加急，和平時一樣的速度送過來，信上就這么一句話。</br>　　信封上有二皇兄獨有的標(biāo)記，是他的來信沒錯。</br>　　“他平安就好，穆瑤這會也回到了南詔國都?！碧K綰嘆氣，“他可能是知道穆瑤要下嫁，死心了?！?lt;/br>　　穆瑤走的時候還記掛他，可惜了。</br>　　蘇綰仔細(xì)看了看那封只有一句話的信，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明天給穆瑤去信，跟她說下這事，她回去之前拜托過。不過，我不會告訴她二皇兄成婚的事?！?lt;/br>　　穆瑤已經(jīng)夠可憐了，能瞞多久算多久。</br>　　二皇兄在南詔經(jīng)商，穆瑤嫁給年老的將軍，他們這輩子可能都注定要錯過。</br>　　自己能做的，便只有讓穆瑤心中存著念想，哪怕是虛無縹緲的念想也好。</br>　　總歸有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動力。</br>　　“穆瑤第一次出使北梁，我曾建議南詔皇帝讓她嫁給二皇兄，被拒絕了?！壁w珩心中也有些不舒服。</br>　　二皇兄看上的若是其他女子，他一道圣旨就能讓對方同意。</br>　　南詔畢竟不是北梁的屬地，公主有公主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br>　　“希望他們各自安好?！碧K綰再次嘆氣。</br>　　趙珩圈緊她的腰，仰頭看她，“夫人今日不是有新店開張嗎，這么早回來？”</br>　　她去年就沒記住自己的生辰，還是他提醒了，她才慢吞吞想起來。</br>　　“給你定了幾匹布做新衣，回來比對尺寸?！碧K綰抬手捂著嘴巴笑，“好像胖了一點？”</br>　　“胖了嗎？”趙珩取下才弄好的易容，抱她繞過屏風(fēng)回睡房，“幫我瞧瞧哪兒胖了?！?lt;/br>　　“玄黎……”蘇綰騰地一下紅了臉，“沒胖，我說真的?！?lt;/br>　　這才休息了兩天他就又想了？</br>　　“你剛才說我胖了?！壁w珩將她放到床榻上，以吻封緘。</br>　　蘇綰一覺睡醒，外邊都天黑了。</br>　　她起來洗漱一番換了套衫裙出去，趙珩在小書房批奏折，神清氣爽的模樣。</br>　　蘇綰好氣又好笑，披散著頭發(fā)過去坐到他對面，“要不要我?guī)兔?？?lt;/br>　　“先去用晚膳?！壁w珩放下奏折，傾身親她的額頭，“今日是你的生辰，忘了？”</br>　　“忘了?！碧K綰唇角彎起來，眼神亮晶晶的看著他笑，“你得幫我記著?！?lt;/br>　　他的生辰禮物她在準(zhǔn)備了，等到了那天就送給他。</br>　　“給你記著?！壁w珩站直回去，繞過書桌牽她的手一塊出去。</br>　　廚房已準(zhǔn)備好晚飯，非常豐盛。</br>　　蘇綰坐下來，單手撐著下巴看他，臉頰染著才睡醒的緋紅，“禮物呢？”</br>　　“臣就是禮物，陛下不喜歡？”趙珩逗她一句，拿出準(zhǔn)備好的盒子遞過去，“我親自雕的?！?lt;/br>　　第一次送她生辰禮物，是他親手雕的玉佩，如今她日日都帶著。</br>　　去年送她的金步搖，她一次都沒戴過。</br>　　知道她不喜歡復(fù)雜的發(fā)簪，他特意選了上等的羊脂白玉，給她雕了一支如意發(fā)簪。</br>　　發(fā)簪上有她的名字。</br>　　“我看看?！碧K綰拿走盒子打開，看到放在明黃里布上的發(fā)簪，眼神亮了下，開心拿出來卷起發(fā)絲扎了個丸子頭。</br>　　趙珩見她喜歡，懸著的心落下，“手藝如何?！?lt;/br>　　“比上次的玉佩有進步?！碧K綰笑了聲，湊過去親他，“我很喜歡?！?lt;/br>　　他們不在宮里，不需要所謂的賞賜，用心準(zhǔn)備的禮物比什么都好。</br>　　“吃飯吧，睡那么長時間你也餓了?！壁w珩抬手捏捏她的臉頰，拿起筷子吃飯。</br>　　庫房里有各地送上來的奇珍異寶，送了她估計也不會喜歡，還是自己準(zhǔn)備的最妥當(dāng)。</br>　　蘇綰也拿起筷子，心里跟喝了蜜一樣甜。</br>　　等他生辰，自己要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br>　　忙碌的日子轉(zhuǎn)眼過去一個月，宋臨川和穆瑤的來信，同一天送到蘭馨坊。</br>　　蘇綰看罷宋臨川來信，若有所思地放到一旁，拆開穆瑤發(fā)來的那封。</br>　　她在信中說她成婚了，駙馬對她非常好，不單遣散了府上的小妾，還為她打造了一輛非常舒適的馬車。</br>　　滿滿兩頁信紙，寫的都是她婚后幸福生活，透過字里行間都能感受到她的開心。</br>　　蘇綰忍不住又看了一遍，終于在信上看出不一樣的地方。</br>　　整句話連起來是——夫君是趙稹。</br>　　蘇綰怕自己看錯，忍不住再看一遍，確定這五個字和其他的字著墨不同，禁不住傻笑起來。</br>　　有情人終成眷屬。</br>　　希望他們未來能好好的。趙稹能扮做那將軍騙過南詔的狗皇帝，說不定會篡位奪權(quán)。</br>　　穆瑤也算否極泰來，終于如愿嫁給自己的心上人。</br>　　蘇綰笑了一陣，折好信紙放回信封，拿起宋臨川發(fā)來的信，搖搖頭轉(zhuǎn)進信封里，站起身招呼秋霜回去換衣服隨自己入宮。</br>　　東蜀內(nèi)亂的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復(fù)雜，并且很快就會威脅到北梁的邊境。</br>　　她得立即告訴趙珩這個消息。</br>　　北境的百姓剛剛吃上飯，東蜀大軍來犯，勢必會讓百姓恐慌，搞不好會引起逃難潮。</br>　　之前連年戰(zhàn)亂，百姓就跑了不少。</br>　　扮做太監(jiān)進入皇宮，蘇綰拿出令牌，領(lǐng)著秋霜直接去御書房。</br>　　這一個月，她已經(jīng)在清理賬目，等秋雨從北境來，她差不多就能把手上的生意交給他們管。</br>　　火鍋店的生意不錯，推出套餐后生意一直很紅火。</br>　　特別是天氣轉(zhuǎn)涼后，前樓每天都滿座，有時候還要等。</br>　　后樓也沒停過，幾個院子的客人都是錢東家認(rèn)識的，有幾個隔一兩天就去。</br>　　已經(jīng)有人嗅到商機，也開了家跟蘇記差不多的火鍋店。</br>　　另外就是秦小寶送來了請?zhí)?，他跟云嵐年底成婚，已?jīng)找了媒人說媒下定，準(zhǔn)備去官府辦了文書，再辦婚禮。</br>　　蘇綰一路走得飛快，到了御書房門外，不等當(dāng)值的宮人通傳便大步進去。</br>　　趙珩剛披完一份奏折，聽到腳步聲下意識抬頭。</br>　　蘇綰臉上寫滿了焦急，像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額上浮著一層細(xì)汗，臉頰也泛著緋紅。</br>　　趙珩喉結(jié)滾了下，起身迎她，“夫人這般著急，可是出了什么事？”</br>　　“宋臨川來信了，東蜀的晉王在密謀借刀殺人，往北境增派了三萬精兵過去，夜襲赤虎軍大營?！碧K綰拿出宋臨川送的信，神色凝重，“宋臨川希望北梁大軍守住北鹿一帶，他要反殺。”</br>　　這次的信是他安插在汴京的探子送的，信上的時間是三日前。</br>　　若是他沒有說謊，晉王麾下的將士，會在這兩天夜襲北鹿。</br>　　“北鹿一直有大軍在守著，那兒是天險，易守難攻。”趙珩拿走宋臨川的信坐下，取出信紙展開。</br>　　是宋臨川的筆跡，看得出來他寫這封信時非常糾結(jié)，心神很亂。</br>　　晉王派人夜襲北鹿，赤虎軍有理由追過去，趁機踏平東蜀。</br>　　不過兵不厭詐。</br>　　晉王敢如此冒險，借著北梁大軍去對付宋臨川派過來駐軍，定然也做了其他的布置，等著赤虎軍。</br>　　趙珩來來回回看了兩遍宋臨川的來信，叫來江崇。</br>　　“陛下。”江崇從外邊進來，恭敬行禮，“屬下見過皇宮娘娘?！?lt;/br>　　“免禮?！碧K綰擺手。</br>　　“飛鴿傳書給蕭將軍，通知北境一線所有駐軍，留意東蜀的動靜，防止餓東蜀晉王借刀殺人?！壁w珩斂眉下令，“尤其北鹿，必須守住不可讓東蜀大軍入境?！?lt;/br>　　表兄對東蜀晉王非常熟悉，還曾與他對陣過，收到信會布置好。</br>　　“是。”江崇應(yīng)聲退下。</br>　　“帶兵打仗的事我不懂，你來安排就好?！碧K綰松了口氣。</br>　　現(xiàn)在飛鴿傳書過去，大概一天就到赤虎軍大營。</br>　　只要守住北境不出兵，宋臨川就有辦法釜底抽薪，斬殺晉王結(jié)束內(nèi)亂。</br>　　“這事表兄會處理好。”趙珩抬手輕拍她的后背，“我不會讓北梁的百姓再次陷入戰(zhàn)火之中?！?lt;/br>　　“我相信你?！碧K綰笑了笑，朝他的書桌點點下巴，“要不要幫忙。”</br>　　“要?！壁w珩唇角微揚。</br>　　來都來了，早處理早點回家。</br>　　蘇綰坐過去，拿了份奏折翻開認(rèn)真批閱。</br>　　宋臨川在信上說，讓她暫時不要回信，等內(nèi)亂平定他會再送信過來。</br>　　還是挺謹(jǐn)慎的。</br>　　趙珩歪頭注視她片刻，唇角抿出一抹笑，起身坐過去，拿了奏折開始批閱。</br>　　宋臨川可算是死心了，來信沒稱呼她蘇姑娘，而是稱她趙夫人。</br>　　東蜀大軍進犯北境的消息，傳到汴京已經(jīng)是兩天后。</br>　　蘇綰聽著百姓的議論，心情沉重。</br>　　這個消息出來，不少商販都在商議往南境躲，去牙行咨詢掛單賣房子賣鋪子的人，一下子多了好多。</br>　　人心惶惶三天后，北境傳來捷報，東蜀大軍被阻在邊境外，未能攻入北梁。</br>　　百姓歡呼鼓舞，火鍋店從開門接客到晚上打烊，人一直沒停過。</br>　　虛驚一場，大概是最好不過的消息。</br>　　日子恢復(fù)安寧，汴京也迎來冬日的第一場雪，趙珩的生辰也到了。</br>　　蘇綰早早做好準(zhǔn)備，親自下廚給趙珩煮了壽面，吃完飯便拉他回房。</br>　　“夫人可是有禮物送我？”趙珩心跳得很快。</br>　　蘇綰今年熱情很多，不知她準(zhǔn)備了什么驚喜。</br>　　“先去梳洗。”蘇綰松開他的手，將他推去凈房，“不準(zhǔn)問?！?lt;/br>　　趙珩笑了笑，乖乖去梳洗。</br>　　蘇綰找來蒙眼的綢布，等他洗完了出來，不由分說把他的眼睛蒙上，“等會讓你取下來你再取?！?lt;/br>　　趙珩心跳更快了，“好。”</br>　　蘇綰忍著笑，換上早早準(zhǔn)備好的裙子，回到他身邊，“可以拿走了。”</br>　　趙珩取下眼睛上的綢布，喉結(jié)無意識滾動，“綰綰？”</br>　　她是妖精……輕薄的白衫像是不存在一般，格外勾魂攝魄。</br>　　“夫君可是看傻了？”蘇綰輕輕笑了聲，拿著準(zhǔn)備好禮物過去，胃里忽然一陣翻騰，差點吐到趙珩身上。</br>　　“你怎么了？”趙珩眼中的欲色褪去，緊張過去給她順背，“你今天吃了什么？”</br>　　蘇綰干嘔了一陣，搖頭，“沒亂吃東西?！?lt;/br>　　“你月信是不是許久沒來了？”趙珩的手有點抖，“我記得超過一個月?！?lt;/br>　　自從可以不用魚泡，他每月都記著。</br>　　“你是說，我有身孕了？”蘇綰又驚又喜，眼眶發(fā)紅，“玄黎，我們的孩子來了是嗎？”</br>　　她決定要孩子后就很心寬，沒想過這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