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畜
蘇往生轉(zhuǎn)頭見寧宿正盯著地板看。
蘇往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應(yīng)該是新娘磕頭的地方。
地板是黑色,新娘磕頭磕出的血,在黑色中不甚明顯,看不太清楚。
忽然,他看到寧宿抽了抽鼻子,“好熟悉的味道。”
蘇往生:“?”
你是狗鼻子嗎?這么多味道你都能聞到熟悉的味道?
“客人們,喜宴準(zhǔn)備好了,大家入座吧。”寧宿剛說完,村民大哥就過來了。
蘇往生:“……”
原來這熟悉的味道,是喜宴的香氣嗎?
村民大哥來帶他們?nèi)コ韵簿疲⒓慈ネ涝讏隹磥碛植荒芰恕?br/>
看了這一場婚禮后,玩家們心情更復(fù)雜,腦袋更亂。
專門讓他們參加婚禮,是有什么線索嗎?
沒想到婚禮會這么久,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了,一場婚禮后,不僅沒獲得任何有用線索,思緒還更亂了。
只剩下三天,解不了密他們都得死。
玩家們難以控制地?zé)┰辍?br/>
只有一個人例外。
寧宿還有心情跟村民大哥閑聊呢。
村民大哥溫柔地問寧宿:“累了吧,婚禮時間是有點長了哈。”
“我累什么呀。”寧宿因為神情有些凝滯,很容易做出似笑非笑,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就是,我也沒想到新郎官有這么多親戚。”
村民大哥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他也上去給新娘子紅包了。
“別看我們村現(xiàn)在人挺多,其實就五家姓,祖上就那么幾家人,都沾親帶故的。”
寧宿探頭看向他,“哪五家啊?”
少年脖頸纖長,上面的皮膚又細(xì)又薄,青紫色的蜿蜒血管清晰可見,探頭繃緊時,隱隱可見黑色的物體在細(xì)細(xì)的血管中流動。
村民大哥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王、李、趙、孫和吳。”
“哦。”寧宿收回腦袋,板正地向前走。
村民大哥像是得了什么粘人癥,一路都離不了寧宿,跟他說著各種話,因而寧宿比其他玩家落座晚。
這一張大桌就是給外來的客人準(zhǔn)備的,桌上擺滿豐盛的菜,肉類尤其多,中間還有一整只烤乳豬。
玩家們看到這些肉,又想到了黑狗,系統(tǒng)關(guān)于“眾生平等”的提示又響在腦海里,盯著那只烤乳豬腦內(nèi)已經(jīng)發(fā)散到“這只乳豬會不會也是人”,一個個不淡定了起來。
尤其是瘦猴兒。
他好不容易情緒穩(wěn)定下來,桌上豐盛的肉類又讓他焦躁了起來。
這時候看到寧宿還能悠閑地跟村民大聊天就氣,“你還有心情跟他閑聊呢,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副本是真會死人的?能不能認(rèn)真點啊!”
寧宿慢悠悠地坐下,看到他身邊的黑袍,還沒放棄抱大腿躺贏的夢想,為自己解釋:“我沒閑聊。”
“難不成你在認(rèn)真解密?你套出什么消息了?”
“我套出這個村莊只有王、李、趙、孫、吳五家姓。”
瘦猴嗤笑:“呵,這是什么……”
“閉嘴!別丟人現(xiàn)眼了!”黑袍冷聲打斷瘦猴,皺眉沉思。
瘦猴茫然,他確實沒覺得這是什么有用的消息,有用在哪兒?
蘇往生聽了寧宿的話,對陳天說:“看來別墅死去的女人殷岱君,很大可能也是外地嫁過來的,那條線索就和這場婚禮對上了。”
陳天點頭,“等陳晴和雙雙回來,看她們能不能問出點什么。”
祝雙雙和陳晴跟伴娘一起,把暈倒的新娘扶到婚房的床上。
村里的醫(yī)生就在婚禮上,好像預(yù)料到這一出,隨時準(zhǔn)備著,此時正在給新娘處理額頭的傷口。
三個女生站在一旁等待著。
站在伴娘身邊的陳晴轉(zhuǎn)頭,正好對上側(cè)頭伴娘的臉,陳晴看愣了,喃喃地說:“小姐姐你長得真好看,不當(dāng)明星可惜了。”
伴娘捂著嘴笑,“什么呀,我哪有那么好看?”
陳晴:“有的,小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完全可以靠臉吃飯啊。”
“我開了一家寵物店。”伴娘抿了抿唇,張開濕潤紅艷的唇,說:“偶爾也直播一下。”
聽到“寵物店”,陳晴眼眸深了深,“我就說,這張臉不能浪費了。”
伴娘笑而不語。
這時新娘醒了,她剛醒就問:“我老公呢?我沒影響婚禮吧?”
祝雙雙氣沖沖道:“他們讓你磕了上千個頭,你還擔(dān)心婚禮呢。”
新娘虛弱地笑笑,“他們不是針對我,之前我老公就跟我說過了,他們村就是有些封建習(xí)俗,我老公前女友就是因為八字不合,家里不同意,他們才分手的。”
祝雙雙不甘心地說:“你還說你老公,你暈倒你老公都沒過來扶你,他真有那么愛你嗎?”
“他很愛我。”新娘倔強(qiáng)又肯定地說。
“他愛我,我也愛他,就算槐楊村規(guī)矩再多,我也會好好遵守,跟他在一起。”新娘看向窗外,說:“你不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新娘額頭上包了一層紅紗,唇上的口紅也被咬掉了些,她眼里卻滿是光。
“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村子里,家里有五個孩子,我是最大的,不管我做什么,爸媽給我的關(guān)注都很少。”
“我初中畢業(yè)就出來打工了,因為沒學(xué)歷就只能去做一些低廉的工作,在酒店被客人欺負(fù),還要在經(jīng)理的壓迫下,彎腰給客人道歉。”
“我一直以為就該是這樣的,直到有一次,我再次被逼著跟一個客人道歉時,我老公沖上來打了那個客人。”
新娘想到很久之前的事,臉上的笑依然甜蜜幸福。
“他告訴我不是這樣,他說我值得被人放在心上愛。”新娘轉(zhuǎn)頭看向祝雙雙:“他就是這樣做的,他帶我去游樂園,為我學(xué)做飯,給我報學(xué)習(xí)班和興趣班。”
“他不是那些客人只是想占我便宜,婚前甚至都沒碰我,他尊重我愛我。”
祝雙雙看著她眼里的光,一時說不出話。
兩個女生來到酒席上時,寧宿正繃著臉。
祝雙雙可是稀奇了,寧宿可從沒這樣過,一問才知道,是因為其他玩家不讓他吃肉。
見其他人開始吃青菜,寧宿板著臉說:“既然不讓吃肉為什么吃菜?眾生平等,植物的命就不是命了嗎?還是說,變成植物比較美?”
吃菜的玩家:“……”
祝雙雙噗嗤一笑,在寧宿拿起刀叉霍霍向乳豬時,向他兜里塞了幾顆糖。
是在教堂時發(fā)的喜糖,每個玩家六顆,吃完就沒了。
寧宿疑惑地看向祝雙雙,祝雙雙說:“我昨晚跟陳晴要的。”
寧宿:“給我要的?”
祝雙雙笑:“當(dāng)然啊。”
寧宿放下刀叉,垂眸盯著兜里的糖,他剝了顆糖放到嘴里,低聲說了句“謝謝”。
陳天見他放棄吃肉放心了些,他看了一眼黑袍,說:“我們時間不多了,好在吃完喜酒應(yīng)該就沒有強(qiáng)制活動了,我就能自由探索。”
見黑袍沒打斷他的話,他說:“我們趕緊吃一點應(yīng)付,邊吃邊聽陳晴和雙雙講打探到的消息,然后立即趕去屠宰場救胖子。”
村民大哥說不會宰黑狗,或許他們還能救下來。
大家沒反對意見,匆匆吃了幾口菜就趕往屠宰場。
正值陽春,天氣暖和,處處是生機(jī)盎然的綠。
當(dāng)玩家們踏進(jìn)屠宰場時,卻覺得有寒氣從腳底竄進(jìn)身體,連血液都要被冰凍。
屠宰場很大,人卻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都去參加婚禮了,這里看不到人影。
玩家們搓著胳膊和手,打量著這個屠宰場。
屠宰場和外面村子好像不是一個世界。
外面是郁郁蔥蔥的樹木,萬紫千紅的鮮花,和一套套沐浴在陽光下的漂亮小別墅。
而屠宰場內(nèi)顏色暗了陰了,處處灰白低沉黯淡,空地正中間的樹都是枯的,無端讓人壓抑。
好幾個架子上掛著剛剝了皮的豬羊牛,不遠(yuǎn)處有一個豬圈和牛圈,一只只動物黑漆漆的眼睛安靜地盯著他們,寧靜得不像是動物。
豬圈旁的墻上有一行醒目的紅字。
紅字像是用血寫出的,血紅的,歪歪扭扭,稚嫩的字跡:“屠宰場禁止殺人”。
有個玩家受不了,“這莫名的一句是什么意思?禁止殺人,那變成畜生就可以殺了是嗎?”
沒人回答他,大家都在認(rèn)真仔細(xì)觀察屠宰場,或在圈里尋找黑狗的蹤跡。
“刺——刺啦——呲呲呲——”
安靜之中,玩家們忽然聽到一陣?yán)髟谑^上摩擦的刺耳聲音。
心忽地一跳,猛地轉(zhuǎn)頭。
那是大斧頭被人拖著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斧頭比一般的大很多,上面沾滿血,看起來十分尖銳,在石頭上留下深深的劃痕。
斧頭柄也比常見的長很多,握在一只粗糙的手上。
那是一只屬于男人的有力粗壯的手。
男人穿著灰不拉幾的短袖襯衫,外面圍裙上層層血跡和油污,不同時間的血顏色深淺不一,密密麻麻滲進(jìn)麻布圍裙里。
男人一頭到脖子的卷發(fā),卷發(fā)上沾著粘膩的液體,半遮在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一手拽著斧頭,微垂著頭向前走,骯臟又陰郁。
隨著他的靠近,蘇往生聽到祝雙雙發(fā)出一陣急促又微弱的喘氣,他向前一步站在祝雙雙身前。
那男人不是走向他們,而是朝牛圈里走。
在靠近他們時,玩家們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血腥氣,混著說不清的腥臭,個個屏息警備。
只有陳天開口了,“請問,早上送到屠宰場的黑狗在哪里?”
男人走到牛圈前,沒有看他們,聲音嘶啞,“火化了。”
“什么?”陳天以為自己聽錯了。
其他玩家聽到“火化”兩個字,渾身發(fā)麻。
在一個屠宰場聽到火化就不對,從進(jìn)入這個屠宰場就覺得哪哪都不對。
反應(yīng)最激烈的是瘦猴,他狂躁地上前,瘋癲般地問:“不可能!他沒死!你們一個屠宰場怎么能火化一只狗,你說——”
男人沉默著舉起斧頭,斧頭尖在黯淡的日光下閃過一道光,驟然落下。
“咔嚓——”
赤紅的鮮血噴涌而出。
圈前那只粗壯的牛,沒來得及發(fā)出任何聲音,就被男人砍下了頭顱。
鮮血濺了瘦猴滿臉,濃稠溫?zé)幔哪樕舷袷潜粷娏艘慌杓t油漆,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他眨了眨眼,眼睫被鮮血黏住,眼里是血色世界。
他終于崩潰了。
“啊——啊啊啊——死了!我也得死……”
那男人斧頭落地,背對著他們,伸手向左邊一指,“怎么不能火化,那就是焚化爐。”
其他玩家順著他的手向左邊看去,一開始他們還沒看出那個長筒爐是什么,原來是焚化爐。
佇立在周遭全是枯草的土地上,像是上個世紀(jì)的,陳舊掉漆,不知火化過多少個活生生的生物,周遭的暗沉如陰氣的凝結(jié)。
那男人伸手向嘴里掏了掏,說:“有些畜生體內(nèi)有病毒,不能吃,就得火化。”
屠宰場里只能聽到瘦猴瘋癲的尖叫,寂靜又嘈雜。
幾秒后,陳天上前抓住瘦猴的領(lǐng)口,“啪”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清醒點!快說你做了什么!”
在陳天接連三巴掌下,瘦猴終于能清醒說話,“我、我,胖子被黑狗咬住腿時,我踹了黑狗兩腳。”
他咽了口唾沫,“胖子能砸死黑狗,少不了我?guī)退麌隆!?br/>
陳天:“那你和胖子一樣用石頭砸黑狗的腦袋了嗎?”
瘦猴猛搖頭。
陳天松了口氣,“那或許還有救。”
“我們得趕緊補(bǔ)救,眾生平等……把狗代入人,至少不能讓它曝尸荒野。”
陳天轉(zhuǎn)頭看向黑袍,“我們分兩隊,你們繼續(xù)在屠宰場探查,我?guī)莺锶ゴ蛩篮诠返默F(xiàn)場看看。”
蘇往生看向臉色蒼白,額頭滿是汗的祝雙雙,說:“讓雙雙跟你們一起去,方便我們交流信息。”
陳天點頭。
黑袍身邊的助手也跟他們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屠宰場,蘇往生發(fā)現(xiàn)寧宿不見了,他忙轉(zhuǎn)頭看向角落那間漆黑的倉庫。
少年的背影一晃而過。
最靠墻邊這個小倉庫,從外面看著就暗,進(jìn)去之后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寧宿一進(jìn)屠宰場就注意到那個小孩又爬到門口看他了。
這次,完全隱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只眼睛的小孩沒有逃。
那一只突兀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寧宿漆黑的眼眸,也在濃稠的黑暗中看向他,他說:“你是人,為什么要在地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