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的時候,每次模擬考試,寧豫的成績都能穩(wěn)定保持在650左右。在其他人還在為了高考做最后沖刺的時候,她竟然已經(jīng)提前有了解脫之感,心情反而沒那么壓抑沉重。
而是曙光就在眼前的那種輕松。
一個冬天過去了,王明霞還在和那個男人保持著親密的關(guān)系,對此寧豫學(xué)會了沉默,不管不問。過周末回家時寧豫就回到自己屋里,除了吃飯上廁所都不怎么出來,減少了和王明霞的交流。
直到某個周六的早晨,寧豫聽到王明霞和她朋友打電話時說的話,才知道那個男人現(xiàn)在是已婚狀態(tài)。
手里握著的筆被放回桌子上,寧豫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卷子。她用很久才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在一瞬間崩塌,腦子里只有一句話在不斷重復(fù):她的媽媽,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羞恥、憤怒、不安和愧疚侵襲著她,寧豫就這樣呆坐了許久。
這種情況下她不能再不管不問,雖然很排斥和王明霞當(dāng)面交流的過程,但等她掛了電話后,寧豫還是立刻站起來,走到王明霞臥室的門口,敲了敲門。
“進吧。”
王明霞問:“怎么了?”
寧豫推開門沒有再往里走,而是站在門口,看著她直接問:“那個男人現(xiàn)在有家庭?”
王明霞像是沒料到她會問這個事,有點驚訝,但也還算平靜:“是,你問這個干什么?”
“那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寧豫繼續(xù)問。
看著寧豫的態(tài)度,王明霞皺了皺眉:“你別管這么多,好好學(xué)習(xí)就行。”
“你是不是成了第三者?”
王明霞沉默著,過了會才說:“我說了,你不要管我的事。”
“如果你找其他人我都不會管。”寧豫蹙著眉,幾乎是質(zhì)問:“但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當(dāng)?shù)谌摺!?br/>
寧豫不明白,她看著王明霞,問:“明明都知道他有家庭,你為什么還要跟他在一起,為什么非要當(dāng)?shù)谌甙。俊?br/>
“你知道這樣會破壞別人的家庭嗎?”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寧豫卻抿著唇強忍著,固執(zhí)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別人知道了會罵你罵得多難聽。”
從最開始帶著怒意的質(zhì)問,到后來平靜的勸說甚至是懇求,那天寧豫說了很多。王明霞的態(tài)度卻從始至終都不見松動。
后來的很長時間,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幾乎沒有交流。每當(dāng)那個男人來家里時,寧豫就會帶上作業(yè)出門,晚上很晚才回來。
寧豫的心里被恐懼和不安充斥著。
怕有一天忽然有個女人找上門來,指著王明霞罵第三者;怕有一天有個孩子憤怒地看著她,說你媽媽是壞女人,搶走了我爸爸;怕有一天王明霞在外面被發(fā)現(xiàn),被正室毆打,回家時衣服破碎頭發(fā)散亂;怕有一天街坊鄰居都指著她們,眼里帶著蔑視,指指點點。
距離高考還有兩個月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學(xué)校突然緊急召開了家長會。
那天,在許遠的家長位上,寧豫看到了那個男人。
從前的那些針對,好像都有了答案。
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變成現(xiàn)實,卻比想象中更加難以令人接受,將她拽向更深的深淵。太陽落下后好像沒有再次升起,生活在瞬間暗了下來。
那段時間寧豫過得渾渾噩噩,陷入了難堪這種情緒之中。
他是她喜歡的人。
而她是搶他爸爸的第三者的女兒。
他不應(yīng)該愧疚,更不應(yīng)該道歉,該道歉的人是她。
多少個日夜,總會忍不住地想,許遠是怎么能做到若無其事對著她笑的,是怎么能給她熱水袋說暖暖手,怎么站起來幫她唱歌,還溫和安撫說沒關(guān)系的。
當(dāng)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后,
那些愛意,好像再也不能提。
當(dāng)時怎么都走不出的情緒和陰影,如今想要說起來,卻也只有簡單數(shù)句,寥寥幾筆。
“所以,我說我沒有資格和立場去追他。”
張青悅顯然也很震驚,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同時也有點后悔問,她知道寧豫的自尊心有多強,現(xiàn)在卻要對著她說出她的母親曾經(jīng)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想了好一會,張青悅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些造化弄人,最后嘆了口氣:“怎么會這么巧,你們就剛好在一個班。”
“其實一點都不巧,你忘了許遠是高三轉(zhuǎn)過來的。”寧豫說:“他應(yīng)該就是知道了我媽和他爸的事,特意轉(zhuǎn)學(xué)來的我們班,所以剛來時才總針對我。”
“他是帶著對我的敵意來的,只是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沒再針對我了。”
張青悅恍然:“對啊,我都忘了他是中間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
一切都已了然。
“你們兩真的是,唉,太難了,明明是相互喜歡,卻都不能說。”
忽然想起來那天醉酒時寧豫和她說的許遠的變化,張青悅感嘆了句:“許遠這幾年應(yīng)該也很不好過。而且七年都不跟大家聯(lián)系,還在哈爾濱,可能是為了躲你。”
說到這里,張青悅又記起高中畢業(yè)后大家聚完餐又去ktv玩游戲,有次寧豫輸了選擇的真心話,當(dāng)時許遠問她,以后最不可能去的城市是哪,寧豫說哈爾濱。
當(dāng)時她還很好奇怎么會有人問這種問題。
“喜歡我大概只會讓他覺得痛苦。”寧豫閉了閉眼,都不敢去想。那天晚上他說的那些想不開的事,竟然可能都與她有關(guān)。
“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張青悅問完沒等寧豫回答,就說了說她的看法。
“你們兩個有一點很相似,對待感情太執(zhí)著了,這么多年,換成別人肯定男女朋友都換了好幾輪,你兩卻沒一個放下的。”
“七年過去了,雖然都覺得沒有結(jié)果也沒有表明,但還是互相喜歡,可以說什么都沒變。”
“那如果還是像以前一樣誰都不說,再過兩年,是不是還像現(xiàn)在這樣,沒法在一起又互相放不下,兩個人都折磨著自己熬時間嗎?”
寧豫沉默著沒說話。
“所以我覺得你們可以說開試試。”
“畢竟過去這么多年,現(xiàn)在你們的父母肯定也沒聯(lián)系了,你兩也不一定就不能在一起。”
張青悅繼續(xù)說:“再說了,那些都是大人之間的過錯,不應(yīng)該讓你們承擔(dān)。”
“憑什么相互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
寧豫腦子里很亂,完全理不出思緒。她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但現(xiàn)在最主要的應(yīng)該是先找到許遠。”
“我…想先看看他過得怎么樣,不管之后怎么選擇,就想讓他好過點。”
“別再那么痛苦了。”
張青悅嘆了口氣:“他是痛苦,你自己不也一樣嗎。”
寧豫知道她在指那天晚上去酒吧醉酒的事情,抿了抿唇,說:“其實我比他好多了,我是在知道他變得消沉頹廢又聯(lián)系不上之后才覺得難過,而他已經(jīng)想不開了七年。”
又嘆了聲氣,張青悅沒再說其他的,只是點點頭:“那就別多想了,先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你準(zhǔn)備怎么找他?”
寧豫想了想:“先去余溫咖啡店守一段時間吧,看他還會不會再去。”
“嗯。”
“不過就這一個便利貼,你也別抱太大希望。”張青悅總覺得找到的概率很小,怕寧豫期待太高最后又失望,忍不住先提醒了句。
“嗯,放心吧,我知道。”
和張青悅聊完之后寧豫依舊覺得思緒很亂,又不愿去想,于是打開電視,放了一部比較經(jīng)典的愛情電影。
午飯時間時,微信消息響了幾下。
【吃飯了嗎?】
【哈爾濱那么冷,你怎么突然去那了?】
【照顧好自己,出門多穿點厚衣服】
是王明霞發(fā)的消息,寧豫低頭對著手機看了一會,最后沒有立刻回,將手機放回一旁。
余溫咖啡店距離酒店很近,步行五分鐘左右的距離。下午去商場買了些厚衣服,寧豫回到酒店換上后,就帶著電腦去了咖啡店。
咖啡店的人不算多,而且店內(nèi)并沒有很多的裝飾和遮擋物,隨便坐在一個位置,只要轉(zhuǎn)下頭,基本上就能對所有位置一覽無余。
寧豫一邊觀察著,一邊選了個最角落的位置,面朝著門口的方向。這樣她就不用轉(zhuǎn)頭看后面,只需要抬頭就能看到店內(nèi)所有坐著的人。
點了杯咖啡后,寧豫看向那面貼滿便利貼的墻,然后走了過去。
形形色色的字體,書寫著多姿多彩的生活。寧豫抬頭看去,一張紙張便利貼上的內(nèi)容躍入視野中。
寫什么的都有。
“擴列,加微信xxxxxx。”
“情人節(jié),今年又是一個人”
“不想寫作業(yè)嗚嗚嗚”
“祝看到這張便利貼的人心想事成!”
寧豫飛快地掃過,目光在一張張便利貼上跳動,最后,落在一張上,停止,凝滯。
“四杯敬你,一杯敬壽星。”旁邊是那個月亮。
雖然這兩天早已經(jīng)將張青悅發(fā)給她的那張照片看了許多遍,但真正看到這張便利貼時,寧豫的情緒卻還是做不到平靜。
手指撫上這幾個字,寧豫忍不住去想許遠寫這張便利貼的場景。他的臉上會是什么表情,帶著些微微的笑,還是平靜到近乎沒有表情。
當(dāng)時他又是什么樣的心情。
對著這幾個字看了很久,過后,寧豫從一旁放著的空白便利貼中撕下一張,想了想,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愛不能言。
然后貼在了他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