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低頭
商紹城無端的心慌,手上勁兒一過,眼看著要入球袋的球,堪堪彈到案邊,就這么撞開了。
女人都敏感,斯文見狀,還以為商紹城對馮馮有什么想法,馬上暗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
商紹城直起身,側(cè)頭看向斯文,面無表情,出聲問:“不是要結(jié)婚嘛,怎么突然不要孩子了?”
其實他這么聰明的人,已經(jīng)猜到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但還自欺欺人,不聽回答不罷休。
斯文面對商紹城渴望聽到回答的表情,只覺得自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早知道就不該賣別人的隱私企圖籠絡(luò)客人,如今她不可能說一半不說,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好像,好像是馮馮姐的男朋友現(xiàn)在還不想要孩子,馮馮姐一怒之下就去做了人流,當(dāng)天就跟他男朋友提了分手。”
商紹城忽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像是喉嚨被人掐住,一瞬間窒息到心口都在發(fā)疼。
馮馮的男朋友說要娶她,結(jié)果聽她懷孕卻不想要孩子。
岑青禾雖然沒懷孕,但是那時那刻,她在開玩笑的時候,是把自己當(dāng)做一個正懷孕的人吧?
他沒說不要,可他自己也知道,沉默,猶豫,甚至是剎那間的惶恐,即便最后權(quán)衡之下說了生,但他們彼此都明白,心不甘情不愿,委屈之下的肯定,又能讓人有幾分歡喜?
馮馮的孩子沒有了,這原本跟商紹城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可他卻一下子代入其中,感覺像是……岑青禾肚子里面的孩子沒有了,是他的責(zé)任,他不想要。
之前他也猜得到她因為什么不爽,但卻沒從根本上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總覺得是她把事情放大,繼而有了后續(xù)的爭吵。
如今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商紹城終于懂了,那一刻岑青禾心中的額失落,是恨不能丟了孩子,跟他分手的傷心。
他臉色陡然變得難看,斯文不知怎么辦才好,商紹城是黑8出了名出手闊綽的大客戶,如果在她這里被得罪了,老板一定拿她是問。
正想著,只見商紹城放下球桿,斯文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他轉(zhuǎn)身邁步往門口方向走,斯文怯怯的叫了聲:“商先生?”
商紹城頭也沒回的說道:“錢我直接給前臺,你去找他們要。”
出了黑8,他快步上了車,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掏出手機打給陳博軒。
陳博軒那邊顯示正在通話,可還是臨時切換成他的,“喂?”
商紹城言簡意賅,直奔主題,“蔡馨媛在家嗎?”
陳博軒頓了一下,隨即道:“在啊,你問她干嘛?”
“你約她出來,叫她把鑰匙放在門口。”
陳博軒過了遍腦子才驚訝說道:“你要去找青禾?”
商紹城就是這么想的,還故意支走蔡馨媛。
陳博軒沒聽到回答,徑自嬉笑道:“我剛還跟馨媛說呢,你挺不了一個禮拜,怎么著,一天都挺不到了?”
商紹城拉著臉回道:“我心情不好,你別惹我。”
陳博軒說:“你心情不好又不是我惹的,別忘了我還浪費一下午陪你賽車呢。”
商紹城眉頭一蹙,“別磨嘰,趕緊跟蔡馨媛說,我現(xiàn)在就過去。”
陳博軒陰陽怪氣的酸道:“你還真能指使人,你倆吵架讓馨媛半夜折騰。”
商紹城道:“你去接她。”
這正中陳博軒的下懷,他約了蔡馨媛一整天,她都以岑青禾心情不好為由拒絕,如今事出有因,他也是出師有名。
“行,我現(xiàn)在去跟她說,你想通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原本我以為你最少最少也要氣三天,好多話都沒跟你說,馨媛可讓我轉(zhuǎn)告你了,青禾背著你在吃避孕藥,我聽著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你倆平時不做措施的嗎?”
愛玩兒的人都有一個底線,就是保護好自己,所以陳博軒幾乎不用問商紹城,從他這么多年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知道他有多自律。
可岑青禾吃了避孕藥,那只能說倆人沒戴套,陳博軒是驚訝,所以問了一句。
商紹城原本就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想見岑青禾,眼下陳博軒當(dāng)啷一句,他又有些晃神,明明聲音是從耳朵進去的,可刺痛的卻是心里。
如鯁在喉也就不過如此,商紹城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難受。
陳博軒也不再廢話了,以他的腦袋都想得明白,商紹城是真的喜歡岑青禾,喜歡到放棄理智,放棄多年的習(xí)慣,只想全身心的擁有,但是有一點沒搞清楚……
“今天我讓馨媛一通臭罵,她猜青禾跟你發(fā)脾氣,是因為昨天早上跟你開玩笑,說她懷孕了,你是不是回答的不好?”
商紹城目視前方,腦子里卻都是昨天接電話時的場景,漂亮的唇瓣抿著,他一聲不吭。
這算是默認(rèn)了,陳博軒嘆氣道:“哎,我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不帶套,但她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別吃藥,我們從根本上就有悖論,所以你跟青禾解釋清楚,話你比我說的漂亮,這回可一定得勸好了,你倆要是有個好歹,我這邊也完。”
什么叫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商紹城心里堵得難受,本想叫他別啰嗦,但出口卻是:“知道了。”
陳博軒壓抑他低頭的速度,打趣道:“你突然受什么刺激了?”
商紹城懶得理他,直接掛了。
一路開車回到市區(qū),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了,商紹城下車疾步往小區(qū)里面走,出電梯站在熟悉的門口,低頭往地毯處一瞧,蔡馨媛把鑰匙放在地毯下面,露出一截邊緣,不注意根本就看不見。
商紹城拿鑰匙開了門,客廳燈沒開,門廊燈倒是亮著。
現(xiàn)在他來這邊已經(jīng)熟門熟路,打開鞋柜拿出男士拖鞋換上,他徑自往岑青禾的房間走。
輕輕推開房門,里面一片黑暗,靜悄悄的。
往床上一看,雙人床中間,被子隆起一團縮起的弧度,她蜷著身體,看起來端的惹人心疼。
邁步走過去,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摸她的頭,岑青禾哭得睡著了,但是睡得淺,感覺有人在碰自己,她下意識的開口說道:“我不餓。”
聲音很低,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沙啞。
商紹城驟然覺得心痛,一聲不吭,另一只手卻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岑青禾閉著眼睛,啞聲說道:“我睡一會兒,沒事兒。”
商紹城喉嚨酸到發(fā)疼,半晌才勉強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岑青禾起初沒什么動靜,因為沒反應(yīng)過來,過了能有五秒鐘的樣子,她動了下腦袋,然后轉(zhuǎn)身向后看。
一片昏暗之下,床邊坐著個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卻明顯不是蔡馨媛。
岑青禾呆愣著不動,她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整天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都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幾。
商紹城同樣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可心疼卻那樣的清晰,抬起手,他要摸她的臉,岑青禾本能的往后一躲,堪堪避開。
重新躺下,她背對他,咬緊牙關(guān),五官卻緊蹙在一起,眼淚沖破濃密的睫毛,洶涌而出。
她忍著不出聲,卻控制不住身體發(fā)抖,商紹城碰她一下就知道她一定在哭,心疼的不行,他趕緊去掰她的身子,嘴上又低又輕柔的說道:“我錯了,你罵我兩句,別哭……”
岑青禾倔著不肯回身,卻拗不過他力氣比她大,硬是將她轉(zhuǎn)過來。
雖然沒開燈,可岑青禾還是不愿意臉上的眼淚被他看見,所以她緊拽著被子,想要把臉蒙上。
商紹城不許,干脆低下頭將她緊緊地抱住,在她耳邊不停說著:“青禾,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兩人臉頰相貼,他感受到一片濕潤,還有從她眼眶中最新滴落的淚水,溫?zé)岬模袷且坏蔚螏в懈g性的液體,灼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翻攪。
哪怕被他抱在懷里,她的雙臂依然在固執(zhí)反抗,似是急于逃開他的束縛。商紹城感覺到,他心里又難過又害怕,終于明白她傷得有多深。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死皮賴臉的抱著她,就是不松手,不停的在她耳邊承認(rèn)錯誤。
岑青禾一整天沒吃飯,昨晚又喝了那么多酒,全身的力氣散盡,她沒辦法,只能任由他抱著。
良久,岑青禾眼淚流干,啜泣聲也逐漸停止,商紹城這才慢慢抬起頭,黑暗中凝視著她的臉,低聲說道:“你罵我吧,罵什么我都聽著。”
岑青禾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商紹城說:“心里有什么不爽和氣話,盡管罵,我保證你讓我滾我都不滾。”
他豁出顏面,不顧自尊,只為把她哄好了。
可無論他說什么,她就是一聲沒有,屋里面靜得像只有他一個人,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她越沉默他越著急,最后唯有破釜沉舟,半真半假的嚇唬道:“你再不說話,我可親你了。”
話音落下不久,岑青禾的聲音傳來,“你不用道歉。”
終于又聽到岑青禾的動靜,商紹城有種久違的錯覺,心里高興,連忙道:“必須道歉,我承認(rèn)我錯了,昨天早上是我回的不好,我剛睡醒,一時沒緩過來……”
他說了很多哄她的話,岑青禾耐心聽完,在商紹城以為她會緩和的時候,她卻特別平靜的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