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節(jié):出嫁
春風(fēng)未起,窗外積雪似要漸漸消融之時,一頂二人抬的,且沒有任何裝飾的花轎便抬進(jìn)了裴家。【全文字閱讀】
這就是做妾的命運(yùn)。正妻婚禮時可以穿大紅色的裙裝,而妾只能穿雜色。婚禮上正妻用的是八抬大轎,而妾只能用兩人抬的轎子,且還不能有任何裝飾。到了夫家,只能從角門進(jìn)入,不可以走正門,就算是在婚禮上,也是用向丈夫和正妻跪拜敬茶而取代了拜堂。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做妾其實(shí)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正當(dāng)花信年華,就如秋月將滿,春花方盛之時,可是她無法得到一個正常女人該擁有的一切。
而裴二也終是沒有抵擋住裴逸靜嫁到錢家做小的命運(yùn)。所以他賭氣自己在家編葦席,段氏只好自己帶著幾個孩子去了裴家,只為送一送這位出嫁的小姑。
裴子慧坐在小凳上看著裴逸靜在室內(nèi)梳妝打扮。從她的臉上看不出高興,或是不高興,仿佛一切都是淡淡的,或者是理所當(dāng)然的。
裴逸靜確實(shí)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紅色的亮綢夾襖,同色百褶長裙,腰身做得極緊,把挺拔柔韌的裊娜身段都顯了出來。再看她的那張俏臉,遍施脂粉,亮麗紅潤。
她是那種介乎“鵝蛋”與“瓜子”之間的臉形,看起來甚是俊俏。特別是那雙生得極好的眼睛,顧盼之間,一黑一亮,熠熠生輝,再加上又直又挺的鼻梁,紅嘟嘟的小嘴兒,真是別有一種驚心動魂的嫵媚之感。
待妝容已經(jīng)畫好。葉氏便在她身邊開始滔滔不絕地囑咐起來,說了些到了錢家要懂得忍耐,不能與正妻頂嘴。待生了一兒半女之后,在錢家的地位自然與現(xiàn)在不同云云。
裴逸靜也不說話。只抿著嘴輕輕點(diǎn)頭。
囑咐了一陣后,媒婆便一步三扭地走了進(jìn)來,催促著時辰已到趕緊上轎。
裴逸靜上了花轎,且被人抬著越走越遠(yuǎn)。
沒有成親之日所用的大紅鮮艷之色,也沒有鳴鑼打鼓與鎖吶之聲。就那么素淡淡的一頂轎子,身邊跟著一個媒婆,兩個轎夫。慢慢地抬向了她無法預(yù)知的未來。
裴家人站在大門口目送轎子越走越遠(yuǎn),段氏終于忍不住眼中的酸澀,偷偷抬起袖子抹了抹淚。宋玉梅似乎也是強(qiáng)自忍著,沒有將淚掉下來。唯有肖氏面不改色。轉(zhuǎn)身那一刻還喃喃道:“噯!有錢的人家就是不一樣,迎個妾回去,也給了這么多禮金。”
裴逸安瞪了肖氏一眼,轉(zhuǎn)身回屋了。
肖氏見裴玉和葉氏在此,似乎也發(fā)覺了說話的不妥之處。趕緊給自己打圓場道:“爹,娘,您二老快進(jìn)屋吧,這風(fēng)大!”
于是一家人就在裴玉的嘆息和葉氏的抹眼淚中悄無聲息的散了去。
裴子慧隨著母親段氏一起回到家中之時,已是夕陽銜山之際。
她思慮著今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做。于是絲毫也不敢怠慢。
先是認(rèn)真仔細(xì)地凈了凈手,接著搬出那幾壇發(fā)酵的“食醋”,并逐一打開密封的蓋子來品嘗。
她將第一壇和第二壇打開之后,先是聞了聞,接著又嘗了嘗,但卻總是覺得似乎少了點(diǎn)什么,而且味道和前面那不太成功的幾次也略有相同。
不過,待她打開第三壇之時,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掀開蓋子的那一剎那,突然之間,一股極其濃郁的香氣瞬間撲鼻而來。頓時,她渾身一個激靈,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直襲心頭。
稍經(jīng)猶豫后,她迅速將那充滿濃郁香氣的食醋用小碗盛了出來,并且放在嘴邊嘗了嘗。
“對,對!就是這個味兒!”她激動不已,滿面通紅在喊道:“爹,娘,我終于試驗(yàn)成功了!”
聞聲而來的裴二和段氏也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他們眨著眼睛,似是不大相信的樣子。
他們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自去年秋天開始就在琢磨食醋的釀制方法,到周老爺那里要了一桶又一桶的酒糟。但是誰也沒有把這個事當(dāng)回事,只當(dāng)是她沒事琢磨著玩,釀出來的醋自己家吃一吃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回的味道還真是與往次不同。
“成了?”裴二激動地問道。
“成了!”裴子慧同樣激動。
“哎喲!聞起來味道是挺對,我得嘗嘗。”段氏撲到壇子面前,抓起勺子就嘗了一口。
“如何?”裴二瞪大眼睛看著她,心中也滿是期待。
段氏眨了眨眼睛,又“吧嗒”了兩下嘴巴,不由得笑出聲來,“他爹,這個味兒還真對。”
“噢?”裴二也半信半疑地湊了過來,摸起勺子,盛了一點(diǎn),用舌尖一點(diǎn)點(diǎn)地嘗了嘗,隨后翻了翻眼珠,點(diǎn)了點(diǎn)頭:“別說,這次還真是和往次的不一樣。”說罷,他又嘗了一口,眼珠子再次轉(zhuǎn)動了半天,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壓抑著興奮的聲音轉(zhuǎn)頭對裴子慧道:“慧兒啊!我瞧著這醋是被你釀成了!”
裴子慧高興得一蹦三尺高,當(dāng)即跑到屋內(nèi),拿起紙筆,詳詳細(xì)細(xì)地把這一壇的釀醋方法記在了紙上,如什么時候下料,下料與水的比例是多少,大約保持在一個什么樣的溫度,多少日開封啟壇等等事宜,一件不落地記了上去。
裴二見她寫完,湊到她對面低聲道:“慧兒,這醋釀出來后,你想怎么辦?”
“爹,娘,你們坐。”她將裴二夫妻二人拉坐在凳上,這才說出了自己的計劃。“爹娘,我就想著周老爺家的酒糟要么扔掉了,要么送人喂豬了。實(shí)在是可惜。現(xiàn)在我研究出了釀醋的方法,正好把他家的酒糟買過來當(dāng)原料。日后咱們在家中就大量釀制食醋,然后裝成小壇封存,取一個招牌,再四處賣出去。”
“這個主意倒是好。”裴二說道:“可是能不能好賣,賣到什么地方?難不成咱還到鎮(zhèn)里開一間醋行?那門面什么的可都是要錢的。”
“不開醋行。”裴子慧搖了搖頭,“咱就釀醋,然后讓雜貨鋪把醋代售出去。咱給他們分成。或者直接賣給雜貨鋪老板,一開始咱們可以便宜些,給雜貨老板的利潤大一些,待時日久了。大家都覺得咱們的醋好吃了,不用咱們送貨,那賣醋的老板們都會找上門來的。”
段氏似是不信,撇嘴道:“哪會這樣容易,慧兒你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不簡單。不簡單。”裴子慧拉了段氏的手,笑道:“娘,這就叫商機(jī)。抓住了商機(jī)就是抓住了錢。”又轉(zhuǎn)頭對裴二道:“爹,明兒您不是要去周老板那里送葦席嗎?咱這第一關(guān)就從周老板那里突破。”
“中!”裴二敲了敲桌板,“好不好的。總得試試才行。”
當(dāng)晚,裴子慧拿著紙筆,在豆大的油燈下,又是寫又是算,不但把釀醋過程種的一條條一件件注意事項(xiàng)都記了下來,而且若是想大量釀制食醋,那么還必須有一個嚴(yán)謹(jǐn)?shù)牟僮髁鞒滩判小K运眯⌒〉氖种肝罩P,把該做的事,該計劃的事,甚至該想到事都一條一條地記了下來,等到寫完,雞都叫了。
而后,她就那么和衣躺了一會兒,天亮便起身。
雖然睡得極少,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點(diǎn)困倦的感覺都沒有。吃了早飯,她又將醋壇子搬出來,用紗布進(jìn)行過濾等后期工作,最終將弄好的食醋裝進(jìn)一個極精制的小壇子里,和背著葦席的父兄直接去了楓葉鎮(zhèn)。
通常村里的人家都是屬雞的性子,大多喜歡早起。
而且段氏因?yàn)榻駜杭依锶说街芾蠣斕幱袃杉乱k,送葦席倒還好說,叫元征管家過一過數(shù)量,看一看質(zhì)量也就行了,可是這食醋之事非要周老爺親自在場方能定奪。因?yàn)槿ミt了周老爺可能已經(jīng)出門,故而又特別早起了一些,所以大家到了楓葉鎮(zhèn)之時,一般的人家房頂上才冒起了做早飯的炊煙。
由于裴二來周宅的次數(shù)多了,和門房的人也都熟了。所以也沒在乎來得過于早,直接進(jìn)去報了元征管家。
元征管家的為人內(nèi)方外圓,雖然面上時常掛著圓滑的笑意,但是內(nèi)心極為方正。再加之自己也是窮苦大眾出身,所以不但對宅內(nèi)的下人、酒坊的工人都極為體恤,對外來的窮人們也是極為關(guān)照。
他一聽是裴二來了,想著這一大早晨,冷風(fēng)習(xí)習(xí)的,他帶著幾個孩子扛著葦席走了那么遠(yuǎn)的路,心下就不忍他們又在外面等著,于是趕緊迎了出來,笑著說道:“裴兄弟,你今兒是真早啊!”
裴二趕緊笑臉?biāo)蜕希斑@一大早晨的,真是討擾元管家了。”接著他又說起了早來的原因,“一則是送葦席,二則是小女用酒糟釀了一些食醋,想請周老爺品一品,來晚了,怕周老爺出門辦事,所以故而這個時辰來,還望元管家勿怪,勿怪。”
“好說,好說!”元征管家應(yīng)付著他的客套話,但卻對他前面說的話一直很詫異,不由疑道:“你是說你家閨女用酒糟釀成了食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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