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塔的直播間內(nèi), 陸司語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陳述案情。
    “……在發(fā)現(xiàn)了陳顏秋的尸體以后, 隨著警方查訪的深入, 我們查問了他的病友, 他的醫(yī)生，還有他的妹妹，得以更多地了解這個人。他開朗，樂觀, 樂于助人。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得了絕癥，難以想象會成為一樁案子的幫兇?？善褪沁@樣的人, 他被生活所迫，走上了頂罪的道路, 當他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真相以后, 他的第一反應，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想要得到人們的原諒, 他希望, 讓事情的一切回到正軌。所以, 他去找了你……”陸司語的聲音冷清, 因為克制和隱忍，微微發(fā)顫。
    陳顏秋原本是個身患絕癥的青年，也許他就應該那么無聲無息地死去。
    可是陰錯陽差的，他被卷入了那起車禍頂包案，在整個棋盤上，他就像是一枚棋子?？呻S后, 本應該要被拿下棋盤的棋子，卻借著別人的尸體還魂，導致整個棋局的走向發(fā)生了變化。
    “……在車禍以后，陳顏秋找到了你，最初你是憤怒的，你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認為他和撞死你妻子的人是一伙。但是后來，你知道了他身患絕癥，也了解到了更多車禍的真相，你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微妙的心里，也許是同情，也許還摻雜了點什么，這個時候，陳顏秋向你提出了一種建議。他愿意幫你調(diào)查誰是幕后的真兇……”
    陸司語說到最后幾個字，故意減慢了語速，這一部分，有他的一些推斷，他觀察著張從云的反應，以應正他的心里所想，張從云的眼眉微微一眨，沒有反駁。
    這說明他的推測沒有錯。
    此時，距離南城塔幾百米外的一處房間內(nèi)，宋文通過望遠鏡觀察著直播間內(nèi)的情況。
    陸司語現(xiàn)在正在和張從云談話，他正對著玻璃窗而坐，張從云站在他的不遠處，而霍少卿癱軟在一旁。
    顯然，陸司語暫時把張從云穩(wěn)住了……
    “狙擊手已經(jīng)到位，我們隨時可以行動?！睆垏鴹澓退挝纳塘恐?，“不過，我還是剛才的意見，這個距離，狙擊手不能保證百分之百一槍斃命，但是可以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br/>     宋文的手心冒著汗，開口道：“再等等……”
    做出這個抉擇不容易，命令開槍同樣困難，此時宋文感覺到心臟在胸腔之中，像是在被一把刀反復絞擰。他那么在乎的人，此時卻深陷危險之中。他希望自己能夠替代了他，或者至少是在他的身邊……
    “再等下去同樣風險很大，你們的那位同事……能夠說服那老頭嗎？”張國棟在剛才來的路上，也把案情了解了個大概。
    “是他的話，我愿意賭上一把?！彼挝恼f著話，他通過望遠鏡看著陸司語，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文也希望這場博弈能夠速戰(zhàn)速決，好過時刻煎熬。
    就在這時，望遠鏡中，那人似是不經(jīng)意地，手上做著動作，他的雙手抱著臂，隨后右手手掌隨著說話下壓。
    宋文有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陸司語又把那個動作清晰地做了一遍。
    原地待命……
    那是陸司語發(fā)給他的信息。
    是他能夠看懂的密碼。
    “……于是，你們一個作為受害者的家屬，一個作為頂罪的人，因為一個共同的目的，走到了一起。你知道趙又蘭每天的清掃路線，陳顏秋開過那輛車，知道行進路線，你們拼湊出了真正的事發(fā)地點。陳顏秋還知道一些與他接頭的人的信息，你們沿途查訪，一家一家酒吧去查問，信息拼湊，逐漸發(fā)現(xiàn)了事件的真兇……”
    陸司語繼續(xù)推理下去，伸手指向了一旁的霍少卿，“你們開始逐步把目標鎖定在了霍少卿的身上，一方面，你們從直播間接近趙六兒，給她的房間不停打賞，去套霍少卿和她的動向，另一方面，你們開始觀察霍家的動作?！?br/>     這樣推理的話，他們當時可能用的是陳顏秋貢獻出來的贓款，以及張從云妻子的賠償金。
    “趙又蘭剛死的時候，你是孤獨而無助的，報仇，殺人，這些危險的念頭，你不能和親人朋友分享，這些瘋狂的事情，只能扛在你一個人的肩頭，這個時候，陳顏秋出現(xiàn)了，他的年齡像是你的兒子輩，卻又身患重病，你對他逐漸同情，放下戒心，于是那段時間，你和陳顏秋的關系非常親密，說是忘年之交，不如說像是盟友?！?br/>     那時候的兩個人，符合團伙作案，同伴無疑給張從云帶來了安全感，歸屬感。
    陸司語又低咳了兩聲，迫使大腦做出分析，之前案件中許多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如今一個一個都被串聯(lián)了起來，他的思路逐漸明晰：“事情的變故應該是發(fā)生在過年附近，你回鄉(xiāng)過年，陳顏秋失蹤，霍少卿忽然出國，你的計劃不得不終止。”
    他試著從張從云的角度去分析，那時候的張從云無疑是憤怒而瘋狂的，他把一切視為陳顏秋的背叛。這樣造成的二次傷害，迫使他做出了今天這樣極端的舉動。
    陸司語吸了一口氣，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點：“你憎恨著陳顏秋，因為你覺得他欺騙了你，把你們的計劃搞砸了。你開始不滿足于只報復霍少卿，你希望引起更多的重視和關注，甚至不在意傷害其他的人?！?br/>     張從云抬起頭看向陸司語，眼前的年輕人皮膚有些蒼白，眼眸卻是漆黑，第一次見面時，他只覺得這個人是個負責記錄的實習警察，但是此時，他從陸司語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威壓。他說的話，像是利箭，次次射入他的心口，點透他的心思，已經(jīng)結痂的傷口被人撕開，流出了紅色血。
    “難道不是嗎？我就不該相信他，他能夠為了錢去頂罪，就能夠為了錢出賣我?！?張從云沉聲說著。
    陳顏秋失蹤以后，他就知道知道自己是被賣了，陳顏秋一定是把那些消息賣給了霍家，由此霍少卿才會躲出去。而他拿了錢，自然能夠去看病，走得遠遠的。他不知道為什么后來陳顏秋死了，也許是霍家要殺他滅口，也許是因為有人見錢眼開。
    張從云摩擦著手上的老繭，他是一個被同伙出賣的殺手。他已經(jīng)不年輕了，這個變故讓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調(diào)整自己，爬了起來，他從新制定計劃，繼續(xù)和趙六兒保持關系，他性情大變，用大量的時間獨處，做出女兒眼里匪夷所思的行為。
    警察找上門來的時候，他那種不配合的態(tài)度，正是因為他怕警察知道了些什么，會讓他的計劃半途而廢。
    “可是如果我告訴你，其中有隱情呢？”陸司語搖搖頭緩緩說出這句話，他也是剛剛才想清楚了這些道理，“也許陳顏秋并沒有出賣你，他不是失蹤，只是死了?！?br/>     “不可能！他食言了！他騙了我！他逃走了，他再也沒回來！”張從云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了起來，“他答應我要一起給我老伴報仇的！”
    陸司語沒有和他爭執(zhí)，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呆在一旁的霍少卿：“當時你家人送你出國，并不是因為聽說了車禍家屬準備報復的事，而是因為別的吧？”
    “我我……”霍少卿被問住了，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現(xiàn)在還有機會說出真相?！标懰菊Z加問了一句，他希望霍少卿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現(xiàn)在承認的話，也許還能夠活過今天，等待審判，如果現(xiàn)在還有所隱瞞的話，他可能要帶著這個秘密走向地獄了。
    “我……”在陸司語的質(zhì)問下，霍少卿的目光開始躲閃，然后他顫聲道，“那時候……是發(fā)生了一些意外?！?br/>     “當時，過年以前，陳顏秋，那個年輕人，是被你殺了吧？”陸司語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所以，你才躲到了國外去?！?br/>     霍辰本來以為車禍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可是霍少卿忽然又殺了人，他才匆忙地把霍少卿送出了國。
    聽到了陸司語的分析，張從云愣住了，霍少卿的嘴角卻是明顯地抽搐了一下，心虛地低下了頭。
    直播間內(nèi)忽然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陸司語的聲音，“開始我沒有想明白為什么會選擇化工廠棄尸，直到我查到霍辰早年的時候和別人合伙開過工廠。這一次，他覺得自己能夠完全搞定。一具沒有衣服，沒有兇器，甚至連身份都難以確認，泡在工業(yè)鹽池子里的死人，他認為警方也不可能找到兇手?！?br/>     拋尸是在故布疑陣，可能因為霍辰愛子心切，才那么做的?；舫接X得那個廢舊的工廠足夠荒蕪，工業(yè)鹽能夠掩蓋尸體的特征，讓人無法辨認。
    但是他忘記了，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分析到了這里，霍少卿頹然倒了下來，他的心里有個聲音，完了，全都完了，警察已經(jīng)查到了這里，他們什么都知道了……
    “他說的是真的嗎？！”張從云狠狠盯著霍少卿，步步走近。
    霍少卿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口：“那個人……是個瘋子……我……我之前為了方便泡妹子，有一處自己的公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又是怎么進去小區(qū)的，趁著我進門的時候忽然把我挾持了，進屋以后，他就說他掌握了我之前車禍頂包的證據(jù)，讓我和他去法院自首，我那時候以為他是瘋了，讓他不要做夢，他說他是不會放棄的，除非我殺了他。……我是正當防衛(wèi)，沒錯……正當防衛(wèi)……”
    陸司語對霍辰道：“那個年青人知道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他也知道可能勸不動你自首，他是故意的，飛蛾撲火，他沒準備活著回來?！?br/>     張從云繼續(xù)問霍辰：“所以，真的是你把他殺了？”
    霍少卿又結巴了起來：“是……是他故意激怒我……那刀還是他自己帶來的，當時……我以為就是要打一架，可是他居然拿著刀就沖了過去……后來我和他扭打在一起，刀就掉在了地上?？伤鋈煌Ａ耸?，我拿起了刀……無意中刺中了他……”
    “別再找這些可笑的理由了，當時只有你們兩個人在，我憑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張從云忽然笑了起來，像是瘋了一般，“好，很好，兩條人命，這樣，今天我可以把仇一起報了！”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陳顏秋無故失蹤，纏繞在他心頭的結忽然打開，原來，他并沒有遭到背叛。
    “等下……”陸司語咳著制止了張從云，他的胃疼到了極點，臉色煞白到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死嗎？”張從云用遙控器指著霍少卿，面露兇光，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陸司語，“或許，你是怕死，希望我放了你？也是……你只是一個實習警察，我還要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作為回報，我可以給你三分鐘的時間，等你下樓再引爆！”
    “他是該死，可是他說的話應該也是真的，我們發(fā)現(xiàn)陳顏秋的尸體時候，一直有一點想不明白?！标懰菊Z開口道，“那具尸體是笑著的。”
    聽了這句話，張從云又是一愣。
    “陳顏秋并沒有想要去殺死霍少卿，而是決定由霍少卿把他殺死?！标懰菊Z深吸了一口氣，“你還不明白嗎？陳顏秋他并沒有背叛了你，那時候，計劃進行到了一半，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根據(jù)那些留下來的證據(jù)，我可以確認的是，他在死前做好了布置，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和自己的妹妹告了別，從容地離開了旅館?！?br/>     “陳顏秋是故意去送死的！為的，就是讓你清白的活下去，為的是你不成為一個罪犯……”陸司語繼續(xù)解釋道，“因為在陳顏秋的邏輯里，要讓霍少卿接受法律的制裁，就算是無法因為你愛人的交通事故制裁，也要讓他因殺死他而受到制裁?！?br/>     陸司語的嘴唇顫抖著，“只是，他的尸體被掩埋了，讓這些真相晚來了很多?！?br/>     那是一種飛蛾撲火的舉動，卻是陳顏秋能夠想到的最好方法。他不希望張叢云成為一位殺人犯。
    到此時，張從云才明白了陸司語的意思，他的腦中似乎又記起了那位年輕人，明明是身患絕癥，卻總是在笑著的年輕人。
    那時候陳顏秋找到他，說他愿意用一切來彌補自己的過錯，他那時候是不信的，直到他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他……天枰上的砝碼還不足以平衡，那么，就再加上一條命吧。
    張從云眨了眨眼睛，眼眶里溫熱著，有一種酸澀涌出，他有了片刻動容，可是殺了霍少卿早已經(jīng)成了他心里的執(zhí)念，豈是那么容易就放棄的？
    張叢云望向陸司語：“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可是，你讓我現(xiàn)在放了他？那不可能！你說得輕松，你根本不會理解我的痛苦！”
    陸司語在剛才已經(jīng)把能夠分析的事實都分析了，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明白，他還是攔不住張從云。此時，他的腦中混沌，胃里鈍痛，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他唯有把自己剖析開來，像是作為祭壇上的祭品……
    “在過去的半年里，你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他，想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标懰菊Z低下了頭，“我能夠理解這種感覺，我也有仇人，在我小時候，我的親生父母，就被人殺掉了。我也憎恨那些殺害他們的人，我曾經(jīng)在夢里把那些人千刀萬剮，可是一旦到了現(xiàn)實之中，我能夠明白，那是違法犯罪，是不好的事。我一邊有著嗜血的欲望沖動，一邊又在和自己博弈著……”
    如果說之前陸司語和張從云的對話還有一些技巧，他在誘導這名劫匪，敘述的時候也故意偏轉(zhuǎn)了一些方向，那么他現(xiàn)在所說的，則完全是雜亂無章的，全憑他自己的本能。
    “……我選擇了警察的這個職業(yè)，或者說，別人的眼里我是個警察，多了這兩個字，就讓我覺得完全不同了，就在我登上這座塔，決定面對你的時候，我清楚了我的心里所想……我……希望能夠救人……”
    那些是不曾在人前說過的話，不曾與人分享的秘密，此時，陸司語說了出來，他第一次這么想要阻止悲劇的發(fā)生，拼盡了全力，想要阻止這一切，不是因為他想要活命，而是他想要拉住一個站在懸崖上的虛影，那個虛影，好像是張叢云，又仿佛是他自己。
    他命中注定，要去面對那些罪惡，就像是現(xiàn)在，手握遙控器的張從云，只要手指輕輕一點，就可以讓一切灰飛煙滅。
    “今天，如果你的手按下去，死的不光是我們?nèi)齻€人，南城塔被破壞，將會引起連鎖反應，造成生靈涂炭。我覺得他十分該死，但是這樣的人，不值得賠上你的性命，更不值得那么多人為了他而陪葬。”
    “我知道……有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公檢法系統(tǒng)里也有人為操控，我們難以分辨，我們看到的是事實還是假象，我們會覺得……覺得沒有了正義，不知道該去相信誰?！?br/>     “……這個世界有黑暗，而且很多。有時候，你會覺得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救了，感覺自己要被黑暗所吞噬，快要堅持不下去，可是這時候，也許你轉(zhuǎn)過身可以發(fā)現(xiàn)，有的人的身上，在發(fā)出著光亮，盡管微弱地不足以驅(qū)散那黑暗，但他們還在搏斗著……”每一個字從嘴里吐出來，都像是沾染了心頭的血。
    “我堅信一件事，這個地球上有65億的人口，其中的好人，一定是多過壞人。很多平凡的人，無論多么辛苦，都會認真地活下去。他們在拼盡全力努力活著，那么我們又有什么權利去踐踏無辜者的生命？”
    陸司語繼續(xù)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冤死的趙又蘭已經(jīng)足夠了。你和陳顏秋已經(jīng)幫她完成了完美的復仇，那些壞人都會受到懲罰。如果到了現(xiàn)在，你還要執(zhí)意進行下去的話，就辜負了陳顏秋的死。”
    “我希望，你不要辜負陳顏秋的犧牲，讓他的死亡沒有了意義，也不要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你的年齡，可以做我的父親了?！标懰菊Z輕聲說，“我想，曾經(jīng)的陳顏秋也是把你當做爸爸看待的，你的女兒和妞妞，還在等著你回去……”
    張從云沉默了，他好像從一個噩夢里忽然驚醒。
    難道，真的要放棄嗎？都走到了這一步，還是要放棄嗎？
    或者說，他還可以放棄嗎？
    張從云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直播的背景窗前，那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隔著玻璃看著外面，他身處的南城塔，是這座城市的象征，站在這里，能夠看到一片碧藍色的天空，藍天白云仿佛就在腳下。
    這是趙又蘭一輩子都沒有登上的地方。
    “你說的記者會上來，是騙我的吧？”張從云忽然開口。他轉(zhuǎn)頭看著陸司語，“恐怕你們警察，早就準備好了，什么狙擊什么的。”
    那瞬間，陸司語的心臟急速跳動著，似乎快得要從嘴巴里吐出來。
    他知道，張從云現(xiàn)在應該站在最適合狙擊的位置，狙擊手早就應該準備好了，只要一枚子彈，眼前的這位老人，就會爆頭而亡。
    可是現(xiàn)在，他在張從云的身上，已經(jīng)感覺不到殺念。
    他咬了一下唇，又在手肘上敲了一次。
    原地待命……
    如果對面的人發(fā)現(xiàn)他在傳遞訊息的話，如果對面的人，是宋文的話……
    張從云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臉色灰敗，像是一心求死般喃喃開口說：“原來，從塔上看下去是這個樣子的啊?！?br/>     從第一座巴別塔開始建造，人們就開始不斷地修建各種的塔，無論是古今中外，人們都對這種并不實用的建筑情有獨鐘，總是想要站在高處，好像這樣才能夠征服世界。
    張從云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十幾秒，久得好像化為了一座雕像，然后他嘆了一口氣，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隨后他背轉(zhuǎn)了身，背對了光，可他的那雙眼早已把剛才看到的一切牢牢刻印在了腦海里。
    天上原來是有太陽的，只是偶爾會被烏云擋住，那些溫柔的光一直都在，是他沒有看到而已。
    他回身走了幾步，把手里的遙控器遞給了陸司語。
    危機解除。
    望著張從云，陸司語忽然回憶起了自己的父親，那是他第一次登上這座塔的時候，父親豪邁地舞動著雙手，眉飛色舞，“這座塔是爸爸參與投資和修建的。你看，高吧，是不是很壯觀？很美好？這里，是爸爸送給這座城市的禮物?！?br/>     一瞬間，陸司語再也控制不住眼淚，那雙好看的眼睛被淚水蒙住了……
    南城塔外終于收到了陸司語傳遞出來的消息，塔下的準備工作都已完成。一直被阻攔在安全線外的媒體一片嘈雜，閃光燈閃爍著，有記者叫道：“有人從塔里出來了?！?br/>     幾位特警押送著塔內(nèi)的人出來，走在前面的是張從云和霍少卿，霍少卿的手腕處還銬著那個黑色的箱子。早有排爆人員上前，隔開人群，迅速處理著他手上的火乍彈，把那奪命的箱子從他的手腕上分離了開來……
    張從云的雙手被手銬銬著，低垂了頭，被押送到一輛警車內(nèi)。媒體相機的閃光燈拍攝著，記錄下了這一刻。
    “陸司語！”宋文叫了一聲，跑了幾步，扶住了最后從樓里走出的一個身影。
    陸司語的身體隨之癱倒在了宋文的懷里。他閉著眼睛都能夠感覺到宋文的緊張，他抓得那么緊，手又是那么的火熱，他在宋文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在他耳邊小聲道：“沒那么嚴重，沒受傷，宋警官，我就是有點胃疼，還有，特別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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