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年節(jié)一天天遠去,盡管節(jié)日的濃郁氛圍還緊緊包裹著京城各地,街上叫賣的人也越來越多,兩邊的商鋪零零散散地也都開了張,伙計們靠著大門招攬生意。若不是門前還有鮮紅的對聯(lián),兩旁還散著爆竹的殘骸,街上行人遇見總要說幾句吉祥話,與平日的臨風也毫無差異了。
這時候,官爺就成最閑的存在。
休沐的生活總是美好而多姿,個鬼。
沈長清面帶春風地將第三波客人送出去,關(guān)上大門的瞬間猶如被抽了精氣神一樣,跟前一刻那個媒婆眼里的宜嫁郎君是天壤之別。摸一把臉,沈長清不由得發(fā)出人生感慨。
想跟某個人過個節(jié)怎么就這么難呢?
誰讓白佑瀾十五的時候跟人出去的啊?誰出的主意?有本事出來,信不信我參的他全家都告老還鄉(xiāng)?
想在朝中混,不要惹言官。
沈長清決定讓那個沒有顏色的人體會一下什么叫語言的魅力。
“你說誰干的?除了那位長公主,白佑瀾還不能駁誰的面子?對了,謝老翁老好像也推波助瀾了一把。”對于沈長清的疑問,許幸言表示他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
沈長清:算了當我沒說。
日子就在沈長清跟各色人物互相客套如流水一樣度過。
十五燈節(jié),天還沒黑就已經(jīng)有性急的人家點上祈福的燈,搖搖晃晃地在風里的擺著微弱的光芒,燃著美好的祝愿。
身旁是擁擠的人潮,顧景艱難地行進,順帶著反思自己的腦子。
他當時是被人打了么?怎么就答應了?
這種節(jié)日不就應該安安靜靜待在房子里看么?他來湊什么熱鬧?
惜福在顧景身旁,嘴唇上下翻動不斷地念叨重復的話,一會兒讓人讓讓,一會兒又來兩句對不起,還要兼顧顧景,一時間手忙腳亂,自己的衣服皺皺巴巴,還護著顧景不讓人撞過來。
莫谷塵就不一樣了,兩只手抱在胸前,腰上的劍、周身的氣勢都明晃晃地寫著走遠點。行人也是能繞就繞,看向這邊的視線明顯有些顧忌。
“請這邊走。”面前突然出現(xiàn)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廝,青嵐領(lǐng)著顧景他們拐進一條小道,避開熱鬧的人流。
耳邊的喧嘩聲驟然拉遠,明明只是一步的距離,卻仿佛是兩個世界。
一邊是熱氣騰騰的人間鬧市,一邊安靜清冷的小巷幽徑。
明明相鄰,明明相反。
其實只是一條短短的小徑而已,沒幾步路,甚至能看見對面的繁華景象。顧景收斂心思,猜著白佑瀾一會準備怎么解釋突然多出來的他。
佳人當配才子英雄,人家費盡心思讓兩位多處處,白佑瀾卻拉上自己這個局外人,怎么解釋都不合適吧。顧景眼角微微上翹,等著一會的好戲。
“表妹,這是南夏的福王。”白佑瀾沒有選擇在酒樓那里居高臨下,而是尋了個稍微僻靜些的地方,帶著安柔雪立在那里。若不是青嵐帶路,顧景覺得自己會迷失在茫茫人海。
例行公事一樣的互相介紹結(jié)束后,顧景等著白佑瀾跟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解釋。于是三個人陷入沉默。
顧景:???白佑瀾你干什么???不用解釋一下么??
“久仰福王,今日一見,果真溫潤爾雅、風度翩翩。”最后還是小姑娘行了個禮,嘴角含笑的解了圍。“承蒙毓秀郡主夸贊。”顧景回禮,“郡主賢淑雅靜姿色不凡,可是國母的極佳人選。”一句話,將一旁看戲的白佑瀾拖下水。
本王答應今天過來是過來看戲的,沒有戲本王才不想來。
“是么?表妹,還不謝福王吉言。”白佑瀾不慌,又沒說是哪家國母,和親也是一樣的。“福王哪里話,毓秀自知資質(zhì)平凡,能受一生平安便可,并無野心。”安柔雪沒等白佑瀾開口,自己先搶了話頭。
商業(yè)互吹也進行不下去了。
“今日十五,既然天下同樂,就不必拘泥于身份了。”又等了一陣,白佑瀾才接下話題,“不如混入人群,體驗一下?”
想起自己來時場面的顧景:不,我不想。
柔柔弱弱的安柔雪:我也不想。
白佑瀾:我想。
人很多,也很擠,耳邊全是喧嘩聲,滿滿的人氣。兩旁是特意擺出的攤子,買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做工粗糙,原料低廉,偏偏能吸引一群人涌上去。除去一年忙到頭的平民百姓,也有幾個衣著不凡的世家公子和小姐擠在其中,爭先恐后地搶著。
顧景抽了抽嘴角,這幾個是閑的沒事么?沒有特意定制?
光顧著吐槽的顧王爺一不留神就被人撞到,身子一歪。惜福就在后邊盯著,饒是這樣出手速度還是慢了一拍。白佑瀾扶住顧景,沖撞到顧景小情侶一揮手。小情侶道完歉,又恩恩愛愛地走了。
“太子還真是大方。”顧景站好,似笑非笑地看向白佑瀾。“好不容易沒有父母在后邊盯著,還是讓人家開心點吧。家境普通,就是賠也賠不了王爺您多少錢。”白佑瀾附在顧景耳邊,輕笑時的熱氣撲在耳朵上,鉆進耳洞。“太子這樣說,本王哪里還有道理?”顧景不動聲色地站遠,目光掠過白佑瀾又聚焦到攤點上,“太子殿下,你說那些小攤是上的東西,真的值得人爭搶么?”
明明只是不值錢的東西,有些甚至能自己做的,至于擠得水泄不通?
“值錢的可不是東西,是心意。”白佑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些東西的價值誰不知道,更何況今天這個日子,還會賣的更貴一點。”只是喜歡那種有人給自己買東西的感覺,被放在心上的感覺。“太子懂得很多啊,那為什么還不行動?”顧景彎著一雙眼,映著燈火萬千,“美人可還等著呢。”
眼睛意有所指地偏向一邊。
安柔雪盡管奇怪,還是點點頭,沖兩人一笑。
顧景把頭轉(zhuǎn)回來,無辜地看著白佑瀾。
“這些都是許幸言教我的,顧王爺。再說,你沒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么?”白佑瀾又湊了過來,軟軟的發(fā)絲擦過臉頰。“香氣?”顧景皺眉,只是他跟安柔雪挨得不近,他又不是那種嗅覺異常靈敏的人,沒有聞到什么異常。“姑母難得開一次口,孤也不能放任一個小姑娘自己上路不是。”氣息彌漫不散,顧景抽動鼻子才從白佑瀾身上分辨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女兒香氣。
“那你還……”顧景將下面的話盡數(shù)咽下,但意思已經(jīng)明確無疑。“釣魚還要給餌呢。”白佑瀾嘴角一翹,淡淡掃過垂著眼的惜福,“你那個小廝可真好玩。”
對他的敵意真是太明顯了。
“本王知道了,”白佑瀾回復正常位置后,顧景冷聲應了一句,扭頭皺著眉問,“惜福,你可是身體不適?”“沒有,王爺,沒有。”惜福一驚,連連否認,頭和手一起搖擺。“不舒服就及時回去休息,你小,但是也要保養(yǎng)好身體。”顧景點頭,撇了一眼白佑瀾,不再說話。
白佑瀾下次想釣魚的時候,能不能不拖上他?
謝謝。
他不喜歡釣魚。
也不想看。
“太子,那邊好像在猜燈謎。”幾人走了一會兒,安柔雪先走了過來,指著前方一處人流密集區(qū)。之前她離兩個男人距離都不近,又時不時被小攤上的東西吸引住目光,眼下名正言順地走過來,想牽住白佑瀾的袖子。
“既然表妹想去,那就去看看。”白佑瀾一甩袖,就勢躲過,“王爺?”本王又話語權(quán)么?顧景眼光跟莫谷塵的接觸一觸即離,莫谷塵悄無聲息地前去開路。“王爺就是同意了。”白佑瀾笑容滿面地跟安柔雪搭話,“孤猜謎向來不行,只怕還要仰仗福王。”
“還請福王助毓秀一臂之力。”安柔雪也不含糊,白皙的手指行禮的同時,意圖再纏上白佑瀾。“那就走吧。”白佑瀾一攬顧景的肩,向著那處走去。“太子可是欠我一個人情。”扣得太緊,顧景掙脫不開,退而求次地言語威脅。“孤記得。”白佑瀾手上加了兩分力。
顧景:本王想打人。
舉辦猜燈謎的是鳳成樓,據(jù)說老板的祖上出過一位皇后,故而取名鳳成。只可惜那位皇后沒有家族依靠,又沒有系統(tǒng)地學過如何在后宮站穩(wěn)腳跟,偏偏她還集六宮寵愛,也就只能年華早逝,凋零在盛開的季節(jié)。
鳳成樓作為四大樓之一,拿出的獎品也是一等一的好,最后還故意留個驚喜,給奪冠的人。
安柔雪眼巴巴地看向白佑瀾,白佑瀾如法炮制,一雙鳳眸含笑看向顧景。顧景了然,把手伸到白佑瀾面前。“出來情急,沒帶什么能配的上福王的東西,待孤回去,自然籌備謝禮。”白佑瀾眼睛都不眨一下,空手套白狼。
“本王記住了。”顧景點頭,帶著惜福上了臺。莫谷塵則留在臺下,時刻注意周圍動靜。白佑瀾擠到臺下,背著手看顧景坐在上面。
到底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人海茫茫,一眼就能認出這位黑心的王爺。
白佑瀾堅定了拿下顧景的決心。
兩個人的身后,是被他們忽略的安柔雪。
小姑娘一身白色狐皮素凈典雅,嫻靜的氣質(zhì)任憑誰都清楚這是大家閨秀。身上的熏香盈盈繞繞,像是雪天盛放的梅花,美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