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姬扶夜,我大約沒有說過,……
“都小心著點, 這些可都是公子昱為給令儀公主慶生,特地派人來明州城采買的,若是一個不小心磕了碰了, 便是你們賣了也賠不了!”樓船停泊在江邊,面白無須的中年人掐著嗓子,趾高揚地對搬了貨物上船的力夫。
暗自交換眼『色』,力夫們實在瞧不慣這個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的內(nèi)侍。
夜『色』之下, 江水中映出明月的倒影, 也映出少女飛揚的裙袂。春日的風(fēng)中仍舊帶著分涼意,離央站在江邊,面上不帶什么表情,幽幽嘆了一聲。
她在考慮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
這個問題實在很嚴(yán)重——若是再尋不到落腳之處,她便要和姬扶夜一起『露』宿街頭。
誰能到, 一個逝水宮上神, 一個天魔山海君,最后竟是落得要流落街頭的地步,誰了不說一聲慘。
“若是我你賣了,你應(yīng)當(dāng)能跑掉吧?”離央低頭對懷中小狐貍說。
不過, 這么小一只狐貍, 可有人愿意買?
姬扶夜為待在離央懷中,歡快搖晃著的尾巴一頓,不可置信地看向離央。
對上他一雙瞪圓了的狐貍眼, 離央只好放棄了這個主意,萬一他哭給自己看便不好辦了。
俗話說,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便是上神,也不能白吃白喝白住。
“嗷嗷嗷……”姬扶夜起什么, 激動地在離央懷中伸出兩只爪子比劃。
為了不讓自己賣掉,姬扶夜念頭急轉(zhuǎn),終于有了主意。
“你是說,方才我們經(jīng)過的花神觀可以借宿?”姬扶夜一通比劃,也虧離央能明白他的意思。
小狐貍連連點頭,他雖不曾在人間走,卻讀過許多關(guān)于人間風(fēng)俗的雜書,是以知這樣的觀會愿意收留客。
倒是可以試一試,離央方才卻不知可以如此,于是抱著姬扶夜往回走。
花神觀前,松柏蒼翠,著袍的中年姑點亮的燈籠掛上柏樹枝頭。
“我看觀要關(guān)了,你為又要燈籠掛在樹上。”離央停在她后,開口問,語中帶著分不解。
此時,本應(yīng)熄了燈籠才是,她為要反其而?
女長轉(zhuǎn)過頭來,燈火之下,她看清了離央容貌,眸中不由閃過驚艷之『色』。
自己生平,還從未過生得這般好看的少女。
離央和懷中的姬扶夜一同看向女長,等她的回答。
“長夜漫漫,總不免有過客在夜中路,是以貧點一盞燈,為他們照亮前路。”女長看著離央懷中的小狐貍,勾了勾唇角,溫聲解釋。
她生得并不算出眾,眼尾已經(jīng)帶了淡淡細紋,但上卻帶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溫柔,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原是如此,離央仰頭看著那盞掛在樹枝上的燈籠,紅『色』的火光她的臉龐也映出分融融暖意。
“姑娘深夜在此,可是有甚難處?”不等離央開口請求,女長便主動開口問。
離央順勢點了點頭:“在觀中借宿一夜。”
“姑娘并非明州城人士?”女長有些訝然,眼前少女瞧上不過十六七許,又生得這樣好,家中長輩如放心她獨在外?
離央只:“途經(jīng)此處,無長物,是以在觀借宿一夜。”
難是家中長輩俱已不在?若非如此,怎么會讓這稚弱少女孤路。
“你可是投親的?”女長關(guān)切問。
離央抿了抿唇,未曾反駁。倒也不是不說實話,只是她若說自己是逝水宮上神,此東是為取回自己的本命神器,大約會這善心的女當(dāng)做失心瘋。
她如此,女長便以為自己猜對了,看向離央的目光中立時充滿了愛憐:“不過借宿一夜,些許小事,你隨我來便是。”
她拉住離央的手,向觀內(nèi)走。
“不知姑娘如稱呼?”女長又問。
“阿離。”
“原是阿離姑娘,我名玉,你可以喚我一聲玉姑姑。”女笑得很是溫柔。
算起來,離央的年紀(jì)是玉的百倍不止,但看著她臉上笑意,離央沉默一瞬,輕聲喚了句:“玉姑姑。”
聽她這樣喚,玉長笑得越發(fā)心,繞過花園,便到了花神觀弟子所居臥房。
玉長點燃油燈,又取來才漿洗過的干凈褥鋪好了床,離央抱著姬扶夜在一旁她忙碌,心中不由升起分無措。
玉長卻有察覺這一點,她回過,離央抱著白狐站在桌旁,如九天神女,哪怕只是著一素衣白裙,也絲毫不損她的容『色』。
連這處簡陋的屋舍,好像也離央的存在而生出輝光。
玉長搖了搖頭,自己修法多年,竟還是會美人皮囊所『惑』,實在不該。
她輕聲對離央:“阿離姑娘,觀中簡陋,還請諒。”
離央不怎么熟練地向玉長『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叨擾長,多謝。”
她笑起來,容『色』便越發(fā)叫人覺得驚艷,窩在她懷中的姬扶夜呆呆地抬起頭,怎么也移不開眼。
“扶危濟困,本是應(yīng)當(dāng)。”玉長笑了笑,拱手與離央作別。
她走出門外,輕輕門扉合上。
桌上燈火靜靜燃燒,離央坐在床邊,似有些失神。
還是姬扶夜嗷嗷叫了兩聲,才叫她回過神來。
阿離,你在什么?
“她像一個人……”離央喃喃。
誰?聽她這樣說,姬扶夜眼中忍不住浮起分疑『惑』,他數(shù)了數(shù)自己過的那些與離央相識的女子,卻實在有發(fā)現(xiàn)誰與玉長相似。
若說他不曾過的,便只有阿離的二師姐了……
難是她?姬扶夜抬起頭。
“不,師姐乃是神女石像化,自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離央回,她盯著桌上燭火,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是誰?
離央微微勾起嘴角,垂下眉眼,顯出難得的溫柔:“我幼時一直以為,我阿娘若是活著,便會是這樣溫柔的人。”
魔宮中人都說,她的阿娘早在她出生之時便難產(chǎn)而亡。
那個叫畫未的鮫人生得并不算絕『色』,『性』情也無甚特點,修為更是低微得可憐,所以才會在離央出生之時靈力散盡而亡。
在魔族看來,有這樣的母親,實在是一種恥辱。
但離央不這么覺得,當(dāng)年侍奉過畫未的魔宮婢女告訴她,她的母親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她很期待自己的孩子降世。
哪怕知離央的到來便代表自己的死亡,她也愛著她。
那時候的離央以為,哪怕所有人都厭棄她,至少,她的母親是愛著她的。
這世上曾經(jīng)有人期待她的存在。
可原來,世上根本有那個叫畫未的鮫人。
離央的生母,是司命。
為了上神之位,天堯閽和明霄都算計其中的司命仙君。
離央的出生,不過是一場陰謀。她不過是司命謀奪上神之位的棋子。
“而今來,這些話,大約都是那位姑姑我可憐,編出來的謊言罷了。”離央輕聲。
魔族弱肉強食,即便是魔君之女也有太多特權(quán),反而為自境界低微,比斗總是輸多勝少,備受排擠。
在魔域,弱小便是原罪。
姬扶夜怔怔地看著她。
阿娘……
他說不出話,即便此刻能口吐人言,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才好。
小狐貍蹲坐在離央膝頭,『毛』茸茸的大尾巴垂了下。
他的母親啊,也只是一片清冷的冰雪。
顧凌霜等了許多年,那些溫柔都在漫長的歲月中消磨殆盡,留下的便只剩寂寥與怨恨。
哪怕她不曾訴諸于口,姬扶夜也知,她其實是怨恨著姬平野的。
女子一生,實在不該輕易交付心。
看著膝頭垂下長尾的小狐貍,離央托起他『毛』茸茸的下巴,輕笑:“你又傷心什么?”
姬扶夜無精采地尾巴繞在她手腕上。
“一切都過了。”
不管是她,還是姬扶夜,都已經(jīng)不再需要那些。
孤月高懸,夜『色』已深,離央起,合上了窗,室內(nèi)一片靜謐。
姬扶夜異常主動地鉆進窩中,雪白的耳朵看著離央動了動。
離央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倒是主動。”
姬扶夜吐著舌頭傻笑,他現(xiàn)在是這樣小一只狐貍,阿離還忍心讓他睡地上嗎?
若是人形的姬扶夜,離央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便會他扔出,不過雪白一團的小狐貍,的確叫人生不起來。
罷了,念在他上有傷未愈,這地上著實涼了些。
離央吹熄了油燈,躺在了床榻上。
姬扶夜銜著褥縱一躍,為她蓋上。
停在離央臉側(cè),四目相對,黑暗之中,他搖著尾巴傻笑起來。
離央抬手,他也塞進了褥。
姬扶夜,我大約有說過,其實能遇你,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