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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程懷恕的自制力一向稱得上不錯。
之前代表空降兵特種部隊參加國際賽事,數(shù)日的艱苦訓(xùn)練也沒讓他的意志力松懈。
現(xiàn)在卻被一個軟乎乎的小姑娘弄得無措且毫無章法。
醉酒后,棠寧似乎很認(rèn)真地思考著他話里的含義,然而被抱起的那一刻,所有的想法似乎又幻化成泡沫,轉(zhuǎn)瞬即逝。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干,皺著巴掌大的小臉嘟囔道:“老壞蛋.......放我下來。”
連小叔叔都不啃喊了,可見醉的不輕。
弄得像誰欺負(fù)了她似的。
程懷恕動作輕柔地將她抱到被褥上,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口吻里的自持不容忽視:“睡覺。”
男人長身玉立,眉骨深邃,就是西服的藍襯皺了,顯得有幾分狼狽。
棠寧感覺到眼前的情形越來越模糊,眼皮子也很沉,點頭如搗蒜道:“哦......”
看起來是挺乖的。
程懷恕以為她終于能不鬧騰了,下一秒衣角就被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量給拽住。
棠寧較真地說:“可是我還沒洗澡。”
她周身全是果酒的甜膩氣息,隨著呼吸的吐納愈發(fā)明顯。
程懷恕耐著性子,語氣溫和道:“明天早上再洗。”
這個時候放她一個人去浴室洗澡,指不定又會不依不饒的。
他半蹲下來,身體前傾,將手遮在她的眼前,接著摁滅掉房間的燈。
男人的聲線溫潤如月光,只是說:“寧寧,早點休息。”
房間再次陷落黑暗,只聽得見他關(guān)上房門時的吱呀聲。
棠寧在模糊的意識中好像還做了一個夢。
夢到她不是十七歲,而是終于長大。
程懷恕的眼睛也恢復(fù)了,一身空軍軍裝,清冷挺括,溫柔地朝她伸出手。
秋雨不歇,閃電劃開云層,雷聲陣陣翻涌。
才睡到?jīng)]一個小時,棠寧從光怪陸離的夢境醒來。
狂風(fēng)吹著窗戶,獵獵作響,雨滴沿著玻璃淌下,房間的空氣也很悶。
她撈過軟綿綿的物件,以為是抱枕,懷里空空的感覺終于有所充實。
沒開燈,棠寧模糊地憑借著下意識朝走廊另一邊的房間走去,一路走得磕磕絆絆。
打開門,程懷恕除了聽到了更清晰的雨聲,就是她趿著拖鞋的聲音。
少女還以為是在夢境里能為所欲為,嗓音甜軟道:“小叔叔......打雷了。”
程懷恕接過話茬:“嗯,我知道。”
接下來便相當(dāng)有耐心地等著她下一句。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語意嬌嗔:“我要洗澡,不然睡不著......”
程懷恕就知道她沒那么容易偃旗息鼓,剛想把她抱回房間再說,可一伸手,就觸及到了她懷里抱著的枕頭。
敢情還自帶卷鋪蓋過來的?!
棠寧抱得相當(dāng)牢,他怎么讓她松手都不肯。
他真是要被氣笑了。
程懷恕松了口吻,揉著她腦袋:“行,把睡衣拿著去洗澡。”
棠寧揪了件睡裙,似是很著急地跑去浴室,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陣,接著就傳來水霧沖刷的聲音。
程懷恕一直在浴室外等她,過程中還用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
奶白色的煙霧,能消解許多莫名的躁動。
直到浴室水停,棠寧穿著平整的睡裙從浴室出來,皮膚上暈染了些許緋紅,像一顆剛剝開的荔枝。
她看著眼前挺拔又頎長的身影,蠢蠢欲動,又固執(zhí)地選擇保留心中的秘密,最終勾起一抹笑:“小叔叔,晚安。”
走近了,他感知到她發(fā)絲的水滴逐漸滴落到他的手背。
程懷恕僵了一瞬,手背濕潤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棠寧根本沒精神吹頭發(fā)了,只知道要趕緊去休息。
程懷恕從浴室里拿來吹風(fēng)機,將她摁在桌前的椅子上,不容置喙道:“坐著。”
她有點兒沒反應(yīng)過來:“啊?”
程懷恕的嗓音澄澈如水,解釋說:“叔叔幫你吹頭發(fā)。”
棠寧腦子一片混沌,可心底像是沸水煮熱,咕咚咕咚直冒泡。
果然是夢吧,只有在夢境里,她才能肆無忌憚,享受著許多像是女朋友才能擁有的特權(quán)。
程懷恕是第一次給人吹頭發(fā),動作不熟稔,好在吹了一會兒逐漸掌握到了些技巧,一絲不茍將她綢緞樣的長發(fā)絲絲縷縷地吹干。
她發(fā)質(zhì)很好,應(yīng)該用的是青檸味兒的洗發(fā)水,味道很清新。
吹風(fēng)機的聲音也不小,眼前熱風(fēng)吹過,棠寧只得閉上眼,享受著以為是夢境帶來的短暫的幸福感。
程懷恕停下開關(guān),突然出聲喊她:“小朋友。”
他說的很輕,棠寧卻感覺到腦內(nèi)警鈴大作。
她眨著眼睫,咬著水潤嫣紅的唇,以為是程懷恕要訓(xùn)她不懂事,嚇得連坐姿都規(guī)矩了幾分。
他輕滾著喉頭,沒忍住輕笑出聲:“我怎么感覺當(dāng)你叔叔比當(dāng)爸爸還累?”
是了,就連程柏城和蘇茴都沒這樣事無巨細地照顧過她。
程懷恕解掉西服的袖扣,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袖子那一截全被她剛剛濕潤的發(fā)絲打濕了。
少女偏過頭,眼眸里也像浸著水霧似的,眨著眼睫說:“程叔叔還沒老到能做我爸爸的程度。”
也就是說,在棠寧的眼里,他還是老男人,就是沒老到跟程柏城一樣。
程懷恕徹底失語,低不可聞地嗤笑了聲。
棠寧心頭怦然,一下一下,在胸腔里不可控制地輕顫。
她揪了下自己的臉頰,是疼的。
所以居然不是夢嗎.......?
想到自己對程懷恕提出的那么多無理請求,棠寧恨不得現(xiàn)在有個地縫能鉆進去。
她的酒勁兒像是緩過來了,可心跳實打?qū)嵉乜ㄔ谏ぷ友劾铮簧喜幌碌摹?br/>
“小叔叔,我困了......”棠寧身心俱疲,連抬手的力道都沒有了。
等程懷恕離開房間,她又睜開眼,看著頭頂?shù)奶旎ò濉?br/>
加速的心跳一點都沒有變緩。
醒來時,陽光盈滿室內(nèi),空氣里躍動著浮塵。
棠寧渾身懶洋洋的,好在果酒度數(shù)不高,沒有使得她頭痛。
昨晚的很多記憶像是走馬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斷斷續(xù)續(xù),可他掌心的熱度和溫沉的嗓音都格外清晰。
她埋頭在被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劉姨已經(jīng)敲門叫她起床了。
今天星期一,是要去學(xué)校的。
棠寧顧不得那么多,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下樓時,程懷恕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她喝完溫?zé)岬呐D蹋ブ淮用姘屯鶗锶?br/>
劉姨訝異道:“寧寧,這么趕,不吃完再走嗎?”
少女面紅心跳地扯著謊:“今天早讀要抽查,我早點去學(xué)校復(fù)習(xí)。”
程懷恕不慌不忙地吃著早餐,修長的指骨抽過一張餐巾紙,將手擦凈。
晨間的陽光陷落在肩頭,他蹙眉,啟唇問道:“頭疼不疼?”
劉姨沒明白程懷恕為什么這么問,以為是昨天自己放假的時候棠寧生病了。
這不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她慫的像一只小鵪鶉,竭力維持著平靜:“不疼了,謝謝程叔叔。”
程懷恕不動聲色地提醒說:“下次記得頭發(fā)吹干了再睡,不然很容易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