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Chapter3
甄愛立刻撥通電話:“911,Ifoundmyroomiekilled,please......”(我室友被殺了,請……)
“slaughtered(屠殺)”言溯蹲在地上,聲音帶著說不清的冷冽。
甄愛一頓。確實,這樣血腥的場面不是謀殺而是屠戮,可她沒理他,按自己的想法報了警。
放下電話,她輕輕掩上房門,站在門邊不進不退。
“為什么沒叫救護車?為什么知道她死了?”言溯戴著手套,正在檢查死者。
這個時候還曉得審問她,果然是他的風格。
甄愛倒沒覺得這話唐突,靜靜道:“從浴室到宿舍,起碼2升血。”
“眼神不錯。”他意味不明地說,“這么精確,你懂人體解剖學?”
甄愛心里一個咯噔,烏黑的睫羽一垂,遮住漆漆的眼眸,平靜如初地回答:“不懂。”
驚訝加遲疑的這幾秒鐘,對言溯來說,完全不難分析。答案是——
說謊。
對此,他的回答是:“在你剛在反應(yīng)的時間內(nèi),地球已經(jīng)繞太陽走了74475米。”
嫌她反應(yīng)速度慢,甄愛這次干脆沒反應(yīng)了。
言溯手指壓著江心的脖子,盯著傷口不緊不慢地說:“小型水果刀,刀口不長卻很深,精準地刺斷了頸動脈,兇手運氣真好。”
甄愛聽得出來他最后一句是反話,所以不做評價。
這不是靠運氣,而是靠智慧和力量。
果然,他下一句便是:“不過,讓一個邏輯學家相信運氣這種抽象的東西,呵……”他笑一聲,語氣里其實沒有半點笑意。
死者江心盛裝打扮,穿著精致又整齊,齊肩頭發(fā)卻是濕的,鬼手一樣在地上張開,從浴室到房間有很長的血跡。
言溯蹲在原地把死者檢查了一遍,脖子兩側(cè)有掐痕,肩膀上有隱約的淤青,因為死亡時間不長尚未完全顯現(xiàn),還看不太清。
他起身,目光掃視了一圈,卻沒有走動,怕破壞現(xiàn)場。
很普通的雙人宿舍,左邊是江心的床和桌椅,東西很多,主要是衣服和配飾,看上去價值不菲;梳妝臺上擺著形形色色的香水化妝品,幾乎擠不下。還有一本劃著很多圈圈的日歷,顯示主人日常繁忙。有一個飾品盒摔在地上,胸針發(fā)卡耳環(huán)之類的東西灑在地板各處。
右邊是甄愛的床和桌椅,很干凈簡單,書桌上幾排大眾傳媒的書,床上掛著幾件昂貴又性感的衣服,再無其他。
言溯的目光落在江心的梳妝臺上,問:“她有幾個飾品盒?”
甄愛望著滾落一地的飾物,漫不經(jīng)心道:“一個,……不知道。”
“這話有問題,”嚴謹?shù)倪壿媽W家皺了眉,“既然回答了‘一個’,為什么說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為什么要猜測著回答?”
甄愛:……
言溯看她一眼,不再深究。
梳妝臺旁邊的窗戶半開著,下午這一帶有小型雨雪,在深色的桌子上留下了兩個很清晰的干燥印記。
甄愛也看到了,一個正方形一個長方形。長方形的那個剛好符合地上飾品盒的形狀,而正方形那個……她四周看了看,毫無疑問,現(xiàn)場少了一樣東西。
剛這么想,言溯自言自語:“少了兩樣東西。”
甄愛蹙眉,兩樣?
她怎么沒看出來?
好奇想問,但終究覺得自己不插嘴比較好。而且看言溯的臉,明顯就寫著“請勿打擾”的大字。
言溯望向浴室,那里的墻壁上滿是噴濺型血跡,可以斷定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而梳妝臺前全是點滴型血跡。看得出兇手特意把死者拉到房間里來,為什么?
死者的衣服很整齊,頭發(fā)卻是濕漉漉的,為什么?
最關(guān)鍵的一點,放了這么多的血,兇手身上不可能不粘血,他是怎么大搖大擺從這里出去的?
他扭頭看門邊的甄愛,不咸不淡地說:“覺得害怕或不舒服,就出去吧。”
甄愛道:“我沒有這么覺得。”
言溯微微瞇眼,那表情似乎是被挑戰(zhàn)了,他看她半晌,扭過頭去,語氣變得不容置疑:“從剛才進來到現(xiàn)在,你一直抱著手。這是潛意識里自我安撫的姿勢,所以……”
他頓了頓,下結(jié)論:“不用騙我。”
面對他的質(zhì)疑,她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無所謂地說了一個字:“哦。”
言溯默了,表情有點兒古怪。她的回答一點兒都不符合語言學里的對話有效性規(guī)則,前言不搭后語,毫無章法和邏輯。
按照語言學的概念,這段對話無法繼續(xù)。
他不打算繼續(xù),可半晌后還是說:“你站在這里打擾我了。”
甄愛抬眼看他:“我沒動也沒說話。”
言溯:“呼吸有聲音。”
“......”
甄愛無語,開門出去。
很快歐文來了,轄區(qū)的警察也來了。言溯出來,法證人員開始搜集血跡腳印及其他證據(jù)。
來人里有位漂亮的拉美裔女法醫(yī),小麥色皮膚,天然波浪卷發(fā)和性感身材,見到言溯,笑也不笑:“Hey,weirdo!”(你好,怪胎)
言溯看她一眼,不理;歐文卻很熱情。
女法醫(yī)叫EvaDiaz伊娃·迪亞茲,歐文稱呼她Eva,言溯卻稱呼她SergeantDiaz迪亞茲警官。
甄愛透過門縫看,房里拉了窗簾一片黑暗,紫色熒光下,猩紅的血跡格外觸目驚心。還在看著,歐文擋住她的視線,他拍拍她的肩膀:“Ai,別怕。”
甄愛點頭。
“S.A.”有人叫言溯,這次是黑發(fā)黃皮膚的警官,看上去和言溯歐文特別熟。
她胸前的名牌卡寫著JasmineVanDeBilt賈絲敏·范德比爾特。甄愛奇怪,分明是黃種人,怎么會有這么傳統(tǒng)甚至老牌的英文姓氏?
范德比爾特是政壇數(shù)百年來十分活躍的家族。她是嫁過去的?年紀不對,美國人通常結(jié)婚晚。她媽媽嫁了這個家族?也不對。言溯的外貌有非常明顯的混血兒特征,眼窩深,瞳仁淺,鼻梁高,嘴唇薄,頭發(fā)黑,皮膚白,五官立體得像石膏。
但賈絲敏不僅沒有半點混血兒的樣子,還是非常典型的東方面孔,臉平眉細額線低,眼睛細長,膚色比一般黃種人還偏暗。但五官比較協(xié)調(diào),看著舒服,笑起來兩個酒窩更可愛。
賈絲敏很有氣質(zhì),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很好的教養(yǎng)。
在這個問題上,甄愛很遲鈍,從小到大,她沒有社交,所以看不太懂別人的表情或舉止承載的意思。
甄愛立在一旁不說話,但賈絲敏還是注意到她。
因為,甄愛的外貌太出眾了,眉眼輪廓宛如手工精心描畫,美得像中世紀宮廷里出來的,淡靜沉然,毫無攻擊性。
非常安靜而古典的美人。
賈絲敏多看她幾眼,看得自己都不安了,才繼續(xù)看言溯。
后者似乎一直沒注意甄愛。
賈絲敏很崇拜言溯,說了沒幾句就詢問他對犯罪現(xiàn)場的看法,想聽聽他的意見。
但言溯以法證人員證據(jù)采集未完成為由拒絕,說他只是觀察到一些東西,尚未形成任何想法,也不希望他的意見干擾警官的判斷。
話一出口,賈絲敏更欣賞他;甄愛也忍不住側(cè)目,詫異于他的原則,原來他并不是任何時候都一味出風頭秀智商的人。
言溯抬起清淡的眉眼,迎上甄愛的眼神,又波瀾不驚地移開。
賈絲敏看過現(xiàn)場后,出來和言溯商量案情:“好像少了一個類似珠寶盒的東西,會不會是搶劫?”
言溯淡淡道:“搶劫沒必要把人從浴室拖來房間,操作困難還容易留腳印。而且是捅傷,不是割傷,這表明兇手心里有怨憤。”
“我去查有沒有類似的案件,看是不是連環(huán)……”
“不用浪費時間了。”言溯果決地打斷,“即使她是目標類型,連環(huán)殺手也會誘拐,而不是選在學生宿舍殺人。不過這個兇手,”他習慣性地微微瞇眼,
“有手段,冷靜,有備而來,這次的憤怒得到發(fā)泄……很有可能以后發(fā)展成連環(huán)殺手。”
賈絲敏心里疑惑,不知言溯是怎么看出兇手的個性來的,雖好奇但終究沒問,而是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言溯走到房門口,對里面的法證人員道:“椅子下有一處血跡不規(guī)則,像被擦拭過;那邊像有什么東西把那個血點壓癟了,重點看看;再檢查一下梳妝臺上長方形的印記,是不是有不干膠的成分。”現(xiàn)場人員依言照做取證去了。
一切完畢后,死者被抬出走。
伊娃出來時,言溯又交代了一句:“檢查死者的肺部。”
這時,有警官問是誰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場打的報警電話,能不能回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
通常來說,第一個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并報警的人有很大的嫌疑。
言溯毫不猶豫指了指甄愛。
那警官詫異:“你不是死者的室友嗎?”
歐文知道言溯是警局的熟人,便趕緊說:“她是和S.A一起的。”
言溯不太滿意地看了歐文一眼,對那個警官說:“她是和我一起來的。”頓了頓卻補充,“但來案發(fā)現(xiàn)場前,我和她只相處了不到5分鐘,從血跡來看死者死亡超過一個小時,不能用來做不在場證明。”
這么配合的樣子,十足一個模范好公民。
歐文無語地看他,對甄愛交代:“Ai,我會通知律師,你要是不想說話,可以一句都不說。”
言溯點頭:“歐文給你找的律師一定是最好的。”
歐文繼續(xù)無語,你個墻頭草,究竟是在幫哪邊?